第六章 Flower.赴约(第3/4页)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前一秒还是天堂,后一秒竟是地狱。

他怀疑我。

他看轻我。

他觉得每一次的相遇,都是我刻意。

但是,我为什么要委屈,如果我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我一定会真的刻意,次次刻意。

我就是变得城府,我就是充满心机,我用了八年的时间努力变得坚强,就是为了再相遇的时候有勇气不顾一切冲向前。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好委屈。

我才知道,爱一个人,竟会这样,卑微到受不起他一丝质疑。

原来在你年少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无论你后来变得多么光鲜多么强大,然而一旦重新面对他,你就又回到了那样卑微敏感又欢喜稚嫩的少女心情。

好像时光从未流过指尖。

我端正的坐着,低着头,手指僵硬的抓着餐具。

音乐和人声都已经离我很远,我仿佛觉得窗外正是蝉声轰鸣,乌云漫天,同桌在翻动书页,下一秒仿佛就会听到老师提问的语声。

只要他在我面前,我就能轻易回到八年前。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我腾出手来手忙脚乱的胡乱抹着,却越抹越多,我对自己的狼狈心生绝望。

我应该更美丽,我应该更优雅,我应该向他展现最好的我,而不是仍然像那个手足无措低到尘埃里他都不屑看一眼的女孩。

我竟连争辩一句也做不到。

哭泣这件事,一旦开始,就会陷入失控。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我甚至想如果现在昏过去大概更好。

封信在我开始哭后放下了筷子一直沉默,期间有递过纸巾。

我拼了命的想忍住自己的伤心。

忍得胸口闷痛。

但是听到他一句轻声的“对不起”后,眼泪却再次决堤。

不知哭了多久,他忽然站了起来,没有打招呼就走了出去。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肿着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离去。

他的背影让我想起八年前。

那时我站在楼梯间,回头看他,他已经转过身,走回学生会办公室。

我们之间,隔着好多好多眼泪。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们此生能不能再次遇见。

他也不知道那时我哭得多么肝肠寸断。

而这一次,我竟又要这样眼睁睁的看他离去。

心一下子揪得很紧。

我急急站起来,却重心不稳,身体摇晃了一下,带倒了桌上的茶,瞬间洒满了我新买的裙子。

我能够想象,我现在的形象,该有多凄凉。

就像精心准备许久的精美演出,主角在上台亮相的一瞬摔了个嘴啃泥大马趴。

在掀帘间,和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我一把抓住封信的袖子,用尽全力,就像和那一点温暖触感的布料有仇。

这一次,我不放他走。

我城府也好,心机也好,撒泼也好,耍赖也好。

我不能放他走。

决绝间视线却扫到他手里抓着的东西,是餐厅里备的白色热毛巾。

“我想你这样肯定不想别人看到,所以没叫服务员,自己去取了毛巾过来。”他轻声解释。

原来不是生气离开。

我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

“我以为……你走了。”我鼻子堵着,声如蚊蚋,另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漫延上来,偷偷烧热了我的脸。

他沉默了几秒,我不敢抬头看他是什么表情。

“我的包还在这里。”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更温和了一点,清冷的声线里,多了一点隐约的柔软。

他把毛巾递给我。

我犹豫要不要接,我还抓着他的袖子。

像那天晚上在酒吧外面遇见一样,我如此贪恋,竟不想松开。

我们僵持在门口。

很短的时间后,我感觉他叹了一口气。

没有丝毫预兆,他轻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反手把我抓住他袖子的那只手罩在了手心里,修长的手指穿过了我的手指,自然的相扣在一起。

“以后改一改这个动作,别再抓我的袖子。安之,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震惊抬头,在再次魂飞魄散间,体会到什么叫醉生梦死。

18、哭得好哭得好!果然有心机!

手机嗡嗡嗡的震动把我从梦游状态生硬的拉扯出来,那一刻我看着自己被封信握住的手,有一种强烈的懊悔没有在进门前把手机扔掉。

他果然感觉到我的来电,随即轻轻放松了自己的手指,不着痕迹的退出。

我还想挣扎一下,恰在此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我只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一边接起我的电话,一边依依不舍的看到他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电话里传来青果树早教中心的菲菲老师带着哭腔的声音。

“安老师!我是菲菲,琴姐要我打电话问你,现在能不能来一下,有急事……”

我听到电话那头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掺杂着各种大人的混乱语音,其中似乎还有琴姐。

我大吃一惊。

琴姐是个老江湖了,一向八面玲珑见风就使舵,和孩子和家长都相处融洽,很少有她应付不来的场面。

这会儿连电话她都没时间亲自打,可见情况有些上火。

可是,就我这点阅历,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事得叫我去。

对那里,我不过也只是一个去上了几堂课的新老师而已啊。

在菲菲一迭声的“安老师你快来快来”的催促声里,我也问不出个究竟,只得挂了电话,却见封信也正好进来,不知何时,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到一开始的平静。

平静得看不出喜乐,也探不出波澜。

刚才的片刻温情,就好像一线偶然漏下的天光,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我有些惶惑,却没有勇气加深探询,心里还惦记着早教中心的事,想怎么对他开口。

他好像看穿我的心事般,问我:“有事?”

我急忙点头,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想离开他一样,又摇摇头。

想想还是说:“有些工作的事,要赶快过去。”

封信一路开车送我过去,这是我第一次坐他的车。

和那天晚上目测的一样,车是很好的德系车,颜色是低调的银灰,恰到好处的经典款,不算豪华,但精致有余。

车里非常干净,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像它主人的房间一样。

虽然是下午时分,但城市的车流依然汹涌,交通处于半堵状态,车在其中只能艰难前行。

前后都有车在焦躁的换道插队,弄得险相环生。

我看着封信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那手有着钢琴家的优雅纤长,却又在指节间透露着从医者的坚毅。即使是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下,他的手部操作依然一丝不乱,从容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