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第3/7页)

“好,我一会儿就送过来。梁太太说了,阮大律师亲自出面,一定能给她儿子一个公道。”

“要是梁吉涛确实没有杀人,那我们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曼君客观地说。

她身为律师,秉着公正公平的态度去受理官司,不会先入为主,她要做的,是维护自己代理人的正当利益,也绝不会为该付出惩罚的人进行无罪辩护。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看梁吉涛的案卷。

起因是一对情侣之间的争吵。梁吉涛,男,二十三岁,死者金恬筱,女,二十二岁。事发前两人在酒店发生争吵,之后金恬筱从酒店九楼坠下,死因为高空坠落,警方勘察现场之后,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发现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身体有多处非坠楼而导致的紫色淤血,现场没有发现死者遗书,便以故意杀人立案。梁吉涛被批捕。

梁吉涛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而金恬筱家境贫穷,两个家庭经济悬虚极大,梁吉涛的母亲在得知儿子和门不当户不对的穷人家女儿恋爱后,极力反对,两人的恋情逐渐转为地下。经历了几次分手和复合。梁吉涛非常爱金恬筱,审讯过程一直求死,但始终不认罪。

梁吉涛在笔录里,说起之前还打算和金恬筱私奔,结果被金恬筱的父亲金胜给抓了回来。

曼君开始一点一滴走入这对生死相隔的小情侣的生活。首先,她进入了死者金恬筱的微博。这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子,微博竟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多次提到有轻生的念头,四处显露着抑郁症的征兆。

金恬筱不能排除有自杀的可能。在案卷上,并没有发现有关金恬筱患有抑郁症方面的调查,而梁吉涛在口供里说,自己曾带金恬筱去看心理医生,被诊断出是重度抑郁症。这一情况,金恬筱的父母并不知情。

抑郁症、高坠死亡、争吵、身体有紫色淤血疑似受伤。她从梁吉涛的口供里能看出来,他非常爱金恬筱,不可能因为想摆脱金恬筱而动了杀机。两个都是想要私奔的人,他怎么可能为了摆脱她而痛下杀手。逻辑上,并不是很站得住脚。

金恬筱的父亲金胜将女儿的死全部归责于梁吉涛,偏激地认为必须严惩凶手,杀人偿命,曼君能够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但要是梁吉涛确实不是凶手,这个罪名就不能够成立。

她决定接手这个案件,亲自负责。

这个结果,不出何喜嘉的意外。

直到下班,卓尧带着黎回黎声走进她办公室里,她才从这个案件中走出来。

两个孩子一先一后喊她:“妈妈——”

这一定是世上最动听的称呼。

曼君抱着黎声,卓尧牵着黎回,一家四口从文略走出来。

上车之后,把黎回黎声放在安全座椅上坐好,他回头问:“告诉我,想好去哪儿吃饭了吗?”

她晕晕乎乎地说:“啊,我给忘了,下午太忙,接手了件新案子,你就近看哪家比较适合两个孩子吃饭。”

“好,那就去吃些养生粥吧,反正晚饭要吃得少些。”他发动车,一路上黎回唱着歌,黎声跟着嗯嗯啊啊哼,他不时微笑,这一天,他期盼了很久。

“你接手了新案子,是哪件啊?”他问。

“梁吉涛那件案子,不是挺轰动的吗?我看过卷宗和审讯笔录,我觉得这个案件存在一些疑点,梁吉涛始终没有承认杀人,却一心求死,杀人动机也不对,我想着手调查。”

“噢,梁应世的儿子,他还在我们Y楼买了旺铺,他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判了杀人罪,以后的人生可就真是绝望了。”他说。

“你认识粱应世?”

“不是很熟,有过几次合作关系。你现在是主任,完全不用亲自上庭,这个案子交给底下那些律师就好了,我不想看见你劳神费力,太辛苦了。”他说。

“梁太太点名要求我出庭,再说,这个案子疑点重重,我就接手吧,或许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等忙完这个案子,我们找时间,和你妈一起吃饭,我当面向她道歉,你看怎样?”她已做出退让。

“好,能够冰释前嫌是最好的事。我也会找机会和她谈。”

在他们看来,除了这一点,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阻拦了。却不知无形中一张满是阴谋的网在朝他们扑来。

晚饭之后,他送她到住处,待到晚上九点多才走。

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闲来无聊,打开电脑,查询与案件有关的报道,联想到死者金恬筱尸体上的紫色淤血,她突然想到,也许这些伤并不一定是来自于梁吉涛,就算伤痕是新伤,也不能代表施暴者就一定是梁吉涛,也有可能是来自于他人。

她决定第二天见了梁太太之后,去一趟金恬筱生前去看心理医生的那家医院。

这一夜,曼君在混乱的梦境中度过。

早上,他的早安电话如期而至。

“今天早上就不帮你抢停车位了,那个位置,我买下来了,你不用着急。之前怕你拒绝,所以悄悄做无名好事,现在,你总不会还忍心让我早起吧。”卓尧在电话里打趣。

“果真得到了就不珍惜,你看,刚和你复合,你就偷懒了,买那个停车位,多贵啊,浪费钱。你的钱又不是大海里漂来的。”她抱怨的话里听起来都是关心。

“挣钱不是给自己的太太和孩子花,给谁花呢。晚上见。”他在电话的那一头吻她。

这时她正在洗脸,对着镜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好幸福啊,阮曼君,你没有做梦,这都是真的!”她对自己笑。

上午,在办公室里,见到了梁太太,这个拥有好几家美容会所的女强人,为了儿子的事,操碎了心,衰老了很多,见到曼君就如同见到救星,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抹眼泪。

“阮律师,我们家虽然是生意世家,可我和我老公是白手起家,也是厚道人家。外面说我反对吉涛和金恬筱的恋情,是因为我嫌贫爱富,根本没有这回事。我早就见过这个女孩子,也给她买过几次礼物,我本是想把她当自己的准儿媳妇看待的,谁知几次见面交流下来,我觉得她的思想太过消极,也很偏激,我才认为她不适合吉涛。”梁太太诉说着。

她用笔快速记录,抬起头看着悲伤的梁太太说:“现在案件到了这一步,对梁吉涛很不利,我们只有找到有力证据才能让法官驳回故意杀人的诉讼,梁太太,你必须仔细回忆你和金恬筱的每一次见面,有哪些让你觉得她偏激消极的细节,我要真实、具体的。”

“我想想……我记得有一次,她和吉涛在楼上待着,平时俩孩子在家,我都知趣给他们让出二人空间,我会选择出门转转。那次,我出去后,发现车钥匙没拿,我又上楼,我听见金恬筱对吉涛说到要一起殉情的事,那时我并没有反对他俩啊,我站在门口,止住脚步,只听见金恬筱说,活着根本不像活着,只有在另一个世界里,才没有伤害,没有苦难,她说吉涛,你要是爱我,就和我一起死。我当时吓得头皮发麻,因为我从门缝里看见金恬筱的那张脸啊,真的是死气沉沉,生无可恋的样子。像我们这么大的年纪,都见过死去的人,她的脸苍白得就像死人一样。从那天开始,我就反对吉涛和她见面,我真怕她会带着吉涛去殉情,我太怕失去我的儿子了……”梁太太回忆起当天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