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鸳鸯怜(第2/5页)

“当然可以。”成嫂的微笑暖如春风,“你看吧,看多久都没关系。”

两人就这样说着闲话,一起进到屋子里去了。

此时的沈御风和秦刚沿着山上的木栈道慢慢地走下来,今日阳光灿烂,路边常青的松柏和冬青绿的别样热闹,映着如洗的蓝天,绵延起伏,望不到边际。天冷,山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可爱的山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显得周围更加寂静。

蓦的有几只灰喜鹊扇着翅膀,扑啦啦地从他们头顶飞起,秦刚瞬时抬起头看了一眼:“你们昨天,又提那件事没?”

他问得突然,沈御风愣了愣才回过神:“昨天的过敏药很管用。”

秦刚早习惯了他的答非所问,微微一笑,戏谑道:“瞧得很仔细嘛。”

路到尽头,很快看见了站在车边等待他们的沈忠,沈御风倒是没打算隐瞒,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早上睁开眼,第一时间就看她的手臂,她的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是内服外敷的缘故,手臂上的疹子经过一夜,已经有了消退的迹象。他这么想着,抬头望了望天,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起床了。

在他身边的秦刚,一直注意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运动的时候,是沈御风最放松的状态,所以并没有刻意的掩饰,于是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回到了某种幸福的轨迹上。

沈忠为他们打开车门,两人相继上车。秦刚不打算放过沈御风,车门刚刚被关上,就对沈御风道:“多留她几日吧。”

沈御风像是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偏头看了看这位好事的老友。

秦刚感受到这目光,莞尔道:“当初她答应要嫁给你,我就觉得可惜。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交集,但是这些年,夕溪是什么样子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对你好像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感情,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感情从何而来。”他说到这里,正好接收到沈御风的冷眼,秦刚嘿嘿坏笑,“别否认,我知道你现在动心了。但就像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你们两个之间的婚姻,看上去一直是夕溪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所以就算是她对你的感情再浓烈,也会有淡掉的一天。依我看,你要在她放弃之前,多多给自己制造机会,到最后就算是真的不在一起,至少还能抱着彼此之间共同的回忆过活。要不然,沈御风,你会比现在的我更凄惨,这点我可以打包票。”

沈忠在前座听着这段话,差点一口老血咳出来。在沈家,没有人这样跟沈御风说话,所以要点醒沈御风,非秦刚莫属了。

沈御风听了这话,并没有言语,车里一阵静寂,连平时最了解他的秦刚看着他的脸色都揣摩不出他在想什么。他之所以这么说,是真的作为一个局外人,看这一对看得十分着急,希望能够推波助澜,让两人能够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但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重了,会不会引发什么反面的效果。

车子一路前行,直到到达目的地,沈御风都没再多说一句话。下车时,秦刚同沈忠暗自交换眼神,忽然听到沈御风叫了沈忠的名字:“知不知道一个电影,讲魔法师的,小孩子,戴眼镜,外景像是在苏格兰。”

沈忠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显得有些困惑。

“嗨,这事儿你得问我,怎么能问沈忠呢?!”秦刚爽朗地笑了一下,“你说的电影是《哈利·波特》。”

沈御风听到这个回答,侧脸微微想了一下,又对沈忠道:“去帮我安排,我大约下午过去。”

他的语调忽然明快起来,说完还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就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路往里走。今天的天气预报是多云,这会儿的太阳忽然淹没在厚厚的云层里不露头了。云暗天低,更映衬了园中景色,青的越青,灰的越灰,黄的越黄,一切都像是沾染了浓墨重彩,一团一团,化不开的艳丽。绕过照壁,穿过回廊,他在不远处瞧见坐亭子里的夕溪,裹着一身黄色的羽绒服,用手托腮,好像是睡着了,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甚是可爱。这本是个万物凋敝的季节,所以整个院子望去只有梅花清奇枝干,疏影横斜,味有暗香,但现在有了她的存在,就好像有春天来到的喜悦和浪漫。

秦刚没有跟着他,此时只有他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她,就好像走近枯竭的生命中唯一盛开的花,怕惊了,怕扰了,更怕丢了。他一边走近,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走到她跟前儿时凝视她的眼神,越发柔和,手上的动作是,只帮她轻轻地披上,不想惊扰。

但还是醒了,夕溪抬起头,用懵懂的眼神看着他。彼时他靠着她很近,居高临下,眼神却没有平时的冷漠,为她披好衣服之后在她右边的石凳子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才问:“为什么睡在这里?”

她半晌没说话,也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场面让她想起他不久前出现在片场的样子,那时候他们二人之间就像是拉了一根绷得很紧很紧的弦,似乎一用力就断了。

沈御风静静地凝视她的样子,只见她神情凄惶,就像是陷入了陷阱的小受,内心无比的挣扎。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这样,每一次提到分开之前,她的眼睛里好像都会出现这种眼神。他想起秦刚的话,心里有一种悲凉慢慢地散开,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忽然间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淡淡地道:“你的手,总是这样凉。”

想一想他们牵手,好像总是在冬天。在纽约也是,东京也是,现在在这里也还是一样。沈御风现在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回忆真的像是秦刚所说的那样可怜,扳着手指头都可以数地出来。原来这些年,他作为一个丈夫是如此的不称职。

夕溪的手就这样被他暖着,心也渐渐活起来,想了想才咬着嘴唇说:“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都习惯了。”

沈御风若有所思地颔首道:“那时候的你是怎么样的?”

夕溪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就在早上,她也是才听到关于他小时候的故事。这也许是这段婚姻最为可笑的地方,他们作为夫妻曾在神父的面前交换对彼此忠贞的誓言,却对对方是怎么样的人,有着如何的成长经历一无所知。

这个话题,要是他再早一些问她,她也许会从记忆里挑选出一些比较有趣的经历说给他听。又或者,在她同他赌气的时候问出来,她大概会干脆把自己掏空,将那个她曾经暗恋了他多久的,无望与冗长的少女心事统统倒出来。但偏偏却是这样的时候,她被他的回避拖垮,而他对她的态度又渐渐的发生变化,再加上成嫂所说的那些话,都在不断地撼动她内心早已做好的决定。心里没有来由地觉得又累又倦,看着眼前的那一株红梅许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哪有什么可说的。我想说的你也都知道了吧。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带着姐姐远走异国,和靠着拾荒为生的外婆生活在一起,一切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