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已到不了乌斯怀亚(第5/5页)

不,不是的。如果是我,我愿意陪着你,满世界跑。

但我什么都没说,自十六岁那年夏天后,我再也没有说过喜欢他。

“我想回家了。”我说。

“好。”他没有问为什么。

这一年来,他对我很好,若家人,若朋友,也有一丝内疚,唯独,没有爱情,但有什么关系,我爱他就好了。这一点,在警局里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

我回到学校复课,但没有继续学画画,我想念新闻系。也许,等几年后,我可以站在傅家宁的身边,与他并肩,奔跑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高三那一年,我的压力非常大,但也很快乐。有梦想,有期待,再难熬的日子,都能挺过去。

其间傅家宁回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见到我这样的状态,终于放下心来。

没多久,他主动申请去了中东。临走前,他将公寓的钥匙交给我,让我帮他照顾那些花花草草。走的那天,我去机场送他。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的告别,我第一次为他送行。

在他进安检的时候,忽然又转身,快步朝我走过来,我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哪知他忽然捧住我的脸,嘴唇覆在我的嘴唇上。那个吻很短暂,像幻觉。在我仍处于震惊中时,他已经转身离去。

我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思维彻底短路。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那个傍晚,机场大厅里的所有旅客都好奇地看着一个姑娘,她蹲在地上,又哭又笑,像个神经病。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一定不会像个傻瓜一样摸着自己的嘴唇发呆,我一定一秒钟都不会错过,他离开的背影。

他出事的消息传来时,我刚拿到C大新闻系的录取通知书。我给他打电话,想要分享这个喜讯,我还想问他那个忍了很久的问题,傅家宁,你是不是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着我?可一连三天,他的电话都打不通。最后我找去他的单位,得到的却是他的噩耗。

包括他在内的三个记者,在阿富汗的一场战火中,全部遇难,尸骨无存。

我站在那里,只觉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与画面全都消失了。

世界在那一刻,万念俱灰。

尾声

二十三岁那年,我从C大新闻系毕业后,进入他所在的电视台,成为一名新闻记者。

三年后,我因工作去了阿富汗,我站在当年他出事的那片土地上,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夕阳斜照,我在那片废墟里缓缓蹲下身,从地上掬起一小捧尘土,装进一只素色小布袋里,扎紧,系了一个蝴蝶结。我将布袋贴在胸口,闭上眼,泪水滚滚而落。

家宁,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再次与你重逢。

往后很多年,我带着那只贴胸而藏的布袋,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地方,草原、湖泊、高山、森林、沙漠、海洋,几乎走遍全世界,唯有一个地方,我始终没有踏足,那是阿根廷的乌斯怀亚。

那是十五岁那年,我想要跟他一起去到的世界尽头。

这一生,再也无法抵达。

读者读后感:

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美丽的梦。年少时光匆匆,和旧人一起约定过的地方,或旅行或定居。不管那里美丽梦幻还是风沙弥漫,固执地认为那里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岁月流经,和他分散,那里仿佛就真的变成了一个梦,近乡情更怯,一生却再无法抵达。

——季锦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