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第3/4页)

忽然她听见车厢内微微急促的喘息,仔细一听却发现面前两人呼吸都不稳,心中不禁一喜。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敏锐地猜到,女王不和她的属下在一起,却藏在这大篷车中,且精神不佳模样,一定是遇见了麻烦,这麻烦,还多半和身体有关。

再联想到这大篷车平素用来运送什么,以及女王出城的方式,她脑中灵机一闪,急忙道:“陛下可是感了风寒?我颇认识几位名医,有人擅治瘟,有人擅疗毒……”

耶律祁微微一笑,看了葛莲一眼,明明这一眼笑意优雅,葛莲却浑身一冷,低下头去,知道自己机灵太过,引起对方杀机了。

“是个机灵人,太机灵了。”耶律祁道,“留着夜长梦多,她也算恶贯满盈,杀了吧。”

景横波却对葛莲的提议心动,她有病,耶律祁有毒,他们确实需要名医。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受了这病的影响……没什么比这事更重要了。

“留着吧。咱俩这情况,不也需要一个人伺候?”

“是是,奴婢愿意伺候陛下和公子。”葛莲立即换了自称,顺溜得很。

“我倒宁愿亲自伺候你。”耶律祁却不大乐意。然而景横波一个婉转娇媚的眼神过来,他便一笑住了口。

葛莲欢天喜地地爬起来,正琢磨着是找机会逃走,还是把他们骗到某个特别难搞的大夫那里去耽搁时间,忽觉眼前寒光一闪,随即手脚都一凉,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一声惨叫。再低头看时,左手左脚,已经各多了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

对面,耶律祁还剑入鞘,云淡风轻地道:“你的手筋和脚筋,我用特殊手法,各自割开一半,在短期之内找到名医治疗,还有恢复可能。如若不能,你这辈子就只能拖着手脚办事。”他对葛莲和善地一笑,“你本来就要带我们找名医不是?正好,顺路。”

葛莲迎着他幽魅灿美的笑容,却觉得寒意从心底渗起,急忙低下头,掩了眼神压下呻吟,笑道:“公子放心。必定为您寻到名医,万万不敢有任何异心,您若不放心,干脆再给婢子两刀便是。”

“那么,名医在何处?”

葛莲微微垂了头,顿了顿,答,“落云浮水两地之间的翠屏湖侧,住着一位名医。声名不显,性情古怪,但却真真是岐黄高手。尤擅疑难杂症。陛下和公子若能寻到他,日后定当无忧。”

……

十日后。

葛莲瘸着脚,指着前方一大片水域,道:“翠屏湖到了。”

眼前的湖号称大荒中部第一大湖,连接浮水落云两部,东侧属于落云,西侧属于浮水。翠屏两字两层含义,一是指背靠茵翠群山如翠屏相围;一是指湖水碧绿宁静如翠玉之屏。此时群山倒影,湖面层层叠叠的绿,浅绿、碧绿、深绿、翠绿、蓝、湖蓝、翠蓝……极其干净纯粹的色彩,在一面湖中泾渭分明,似一道碧虹横跨大地,碧虹中央,隐约一座小岛洁白如翠屏上的宝珠。

景横波在厚厚的被褥中打着摆子,抖抖索索地赞,“美……美……”

耶律祁转眼看她,给她掖紧了被子,让葛莲去招呼船家,眼底有淡淡的忧色。

两人出落云城后,没到那专门收治瘟病的医署便下了车,雇了大车,押着葛莲一路往目的地去。不得不说长袖善舞的葛莲,能屈能伸,当真一路上尽心尽力,给两人熬药,安排食宿,照顾茶水,忙前忙后,不敢有一丝懈怠,也没有下任何暗手。而且她确实对落云路途非常熟悉,很快穿过落云大部国境,抄近路到了这里。

耶律祁按照司容明的药方,一直在喝药,堪堪将毒性暂时控制住。但景横波的情况却不大妙,她忽冷忽热,浑身疼痛,呕吐,发烧,手上起了一些疱疹,有时却又能自己消下去。一路上也看了一些大夫,渐渐都说是染了疫病,但又说比寻常疫病要轻,倒像是体内有什么,将那些疫病给压制住了,否则换成常人,在疫病攻击之下,要命不过是三五天的事。

此刻见她支撑到了这里,耶律祁心中也略安慰。

不远处有人影在暗自梭巡,那是左丘默,在半天后追上了他们,这当然有赖于景横波故意留下了线索。

耶律祁没让左丘默露面,不知道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左丘默居然没有立即诛杀葛莲,而是一路默默护卫,跟到了这翠屏湖畔。

葛莲在和船家商量去湖心小岛,那边一排船家,却个个摇头,都道:“那边是不许去的,有缘自能登岛。咱们可不能破坏了神医的规矩。”

耶律祁许以重金,众船家虽然露出贪馋神色,还是频频摇头。

“什么叫有缘。”景横波忍不住问。

“俺们不知道,总之有缘就行。”船家们翻翻白眼,一脸“规矩不可破”神情。

景横波也翻翻白眼——希望这位劳什子“神医”,有点真本事才搞这种狗血花招,否则她非得拆了他招牌不可。

“管你天王老子,没那缘法都休谈!”那边一个船家高声大嗓地道,“前不久,啊,浮水的一个郡主,身份够高贵了吧?来求医,等了半个月硬是没过关,哭着回去了。吓!你们还能怎样?还能大过郡主去?”

景横波呵呵笑一声。心想也许是银子没给足罢了。

眼看天色暗了,没船可渡,只好先在岸边歇了,景横波寻思着,半夜偷艘船去岛上得了。

谁知道天黑了,她看见船家在船上点火造饭,才想起来渔家的家就是船,日夜船上都有人,偷船这种事儿,想得太天真。

不过天黑有个好处,就是适合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天黑透的时候,景横波透过马车缝隙,看见有个船家借着夜色掩护,偷偷过来找耶律祁,过了一会儿耶律祁过来,微带喜色,扶起了景横波。

“搞掂了?”景横波问。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耶律祁笑道,“先前重金许诺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船家分外心动模样,只是碍于大家的规矩,不敢破例。我便暗示他天黑来说话,果然肯送,但去对那岛中人十分忌惮模样,说只能送我们到那岛附近,之后我们自己想办法过去。”说着将景横波抱起,两人趁着夜色上了船,葛莲跟着,讪笑着也要上船,耶律祁看她一眼,道:“你就不必了。”

葛莲一呆,低头看自己手腕脚腕,伤口裹着的白布还渗着殷殷血迹。

“手筋脚筋,断了也就断了,哪有断一半的说法。”耶律祁微笑得比这月光还柔美,“你一辈子骗人,如今尝一次被骗的滋味,是不是很新鲜?不必谢我。”说完抱着景横波上船。

景横波格格笑一声,心间快意。

留下葛莲绝不会是因为圣母,经历无数的景横波现在哪里还会对一只母狼慈悲,只是觉得这种人一刀杀了太便宜她,总得留她在世间多受几轮苦,多经历经历那些她曾加诸于别人身上的痛苦,才叫公平,才能让她下辈子,懂得该去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