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假凤虚凰(第3/5页)

不过假如她吃了苦,那三只也没过上好日子,她一定会砸了这贼老天!

一侧耶律祁转头,盯着她此刻笑意,微微有些发怔。

这段日子来,她如常大笑微笑贼笑甚至贱笑,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笑意背后,那一抹散淡和漫不经心。

仿佛那样的笑,也不过是笑而已,不含多少真正愉悦,甚至似这夜的风微凉。

然而此刻她的笑,弧度并不夸张,只是浅浅一抹,他却少有见她如此笑意——温柔、纯净、平和、怀念,眼眸里闪烁着最绵长的星光。

她为谁而笑?

谁能令她此刻笑意如风中莲。

这一刻,她在想谁?

……

少师不算什么重要官职,本身是国主的辅弼之官,所以在簪缨如云的此刻,着实不显眼。

景横波本来还有些担心,此刻看到黑压压的人群,顿时放心。这种场合想被人注意很难,想不被人注意简单,比如她知道绯罗以及帝歌部分达官显贵会来,但到现在她还没找到人呢。

这么多人,王宫中最大的燕禧殿也摆不开排场,三品以下官员都露天坐到了殿外院子里,那里彩棚也早早搭好了。

少师无实权有品级,所以景横波和耶律祁排在殿内坐席,但已经靠近殿门,这位置让她很满意,可以就近观察殿内情形,必要时跑起来也是很快的。

景横波向上看,是黑压压的人头,向下看,是更多黑压压的人头。

在两大簇黑压压的人头中间,是一方池子,池子中满满是淡褐色似泥土似液体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在池子的正中央,摆着金案金册。看金案的桌脚埋入池子的深度,大概池内的淤泥有将近她小腿的高度。

这是什么意思?金案金册她知道等下是要准夫妻上前合印的,难道要这两位穿这一片淤泥而过?这淅淅沥沥的还像个样?

“这是襄国风俗。新婚夫妻要共同跋涉香泽,才能合印。其缘由,关系到一个传说。”身边耶律祁给她斟酒,慢条斯理在她耳边道,“襄国第一代国主,是开国女皇身边的第一女将,以英勇果敢闻名。她的成名之战,就是当年开国女皇在黑水泽被敌对军队围攻,需要有人渡泽报信,黑水泽号称地狱之域,是大荒第一险泽。飞鸟不渡,猛兽不近,泽上白骨无数,仅仅黑水泽散发的气味,就能让体弱的人迅速死亡。当时女皇麾下众将,无人敢应,是这位女将挺身而出,单身渡黑水泽,送出了至关重要的信报。当她渡过黑水泽的时候,双腿全失,硬是爬着将信送到的。因此,建国后,女皇以她为第一功臣,将拥有能生产香料的香泽之地赐给她为封地,号称香国,也就是后来的襄国。”

“这样,”景横波若有所思地道,“终身残废,给个封国,应该。”

“你倒和开国女皇一样大气魄。”耶律祁奇怪地望她一眼,“当年多少人非议开国女皇分封六国八部的行为,认为这是人为分裂架空大荒王权的愚蠢举动,只是碍于女皇无可比拟的巨大威望,只敢在心中腹诽罢了。”

景横波挑眉,心想那是因为他们没看过皇图绢书。

“所以后来襄国王族,便添了这一层规矩。未来夫妻共涉沼泽,以示不忘先贤,携手共进,风雨同舟,克服人生路上万难。”耶律祁眯起眼睛,看着那小型香泽,“等会和婉和雍希正会穿上齐膝铁靴,相对走过这沼泽,到达金案之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绯罗要想做手脚,应该就会选择这沼泽。”

“你和绯罗怎么接头?她怎么能确认你会出手帮忙?”

耶律祁低笑起来。

“你笑这么贱兮兮干嘛?”景横波有不好的预感。

耶律祁扶了扶鬓上一枚粉红流苏的步摇,笑吟吟地道:“我和绯罗约定,当她看到有位官员,贪喝御宴佳酿,微醉之后不小心碰掉了夫人头上的金步摇时,就说明我到了。”

景横波一怔。转念一想,又嘿嘿笑起来,暗搓搓地搓搓手指。

耶律祁这家伙,原本想占自己便宜,这下可搬石头砸脚啦。

“夫君,请饮一杯御宴佳酿……”耶律祁双手举起酒杯,微微侧首一抹眼角胭脂淡红,他眼眸天生弧度漂亮,飞起媚眼来也是一抹醉桃花,佳酿也不如他笑意醉人。

隔邻左右的男人们,都将眼光偷偷地射过来,惊艳这“少师夫人”的姿色。

景横波粗声大气,“这小小一杯怎么够?为夫自己喝!”狠狠将他一推。

耶律祁身子一倾,娇弱地扶住桌案,云鬓一阵轻颤,头上步摇却没掉。

一众四面官员都用眼神谴责景横波——如此娇弱美人,你竟这般粗鲁!

景横波暗骂耶律祁这步摇插得真牢,这是逼自己靠近去拔啊摔!

“夫君……”耶律祁袖子掩住脸,不胜委屈地又靠近来,袖子底下悄悄笑道,“景老爷,又不是让你采花,何必这般矫情呢?”

“是极。”景横波假笑,一把搂住耶律祁肩颈,笑道,“夫人,你这步摇歪了。”一边搂住耶律祁脖子的手臂用力,死命勒他,一边另一只手手中酒杯准备故意一歪,撞歪步摇。

忽然外头一静,随即长声传报。

“国师驾到——国主驾到——”

景横波一呆。

手中酒杯不由自主一翻,哗啦一杯酒,整个倒在耶律祁发髻上……

一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宫胤和襄国国主的辇驾已经到了殿门前,院子里早已黑压压跪了一片。

金黄双螭龙辇驾上那人雪衣玉冠,漠然的眼波如一抹冷烟云,笼罩了整座大殿,所有人凛然无声。

大殿里所有人反应也很快,齐齐立即翻身跪倒。

于是就剩景横波这一对造型诡异。

宫胤和襄国国主的眼神,很自然地便落在殿口那对年轻官员夫妻身上。

似乎正在调笑灌酒,男子搂着女子肩颈,正将酒杯凑近。姿态亲昵,不避人前。

宫胤眼神只淡淡一瞥便转了开去,看那香泽池里淡黄色的淤泥,似乎觉得那淤泥更好看些。

襄国国主脸色却不太好看了,皱眉问身边内侍:“此乃何人?”

当下内侍翻名单,回报是禹国少师夫妇。

国主一听不过虚衔官员,立即冷笑一声:“身为禹国官员,于此庄严堂皇之地如此放诞不经,岂不令我盛宴蒙羞,还不速速逐出!”

“且慢。”

国主愕然转向宫胤,“国师……”

“国主今夜是喜宴,何必宴尚未开便动戾气?搅了喜庆气氛?”宫胤淡淡道,“少年人不知约束,言行浮滑,稍后训诫便好。”

王后也在一边笑劝:“年轻人嘛,犯错难免,说到底,还不是喜欢咱们王宫美酒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