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假凤虚凰(第2/5页)

景横波搔搔下巴——那怎么办?

“自己都觉得不像,就别指望别人认为你像。想骗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阿弥陀佛。”武杉合十。

伪和尚深谙骗人之道。

“易容改装这种事。”逗比中,相对话最少最严肃的戚逸忽然道,“装得谁也想不到,最容易蒙混过关。”

“谁也想不到?”景横波托腮苦思。

“交给我们啦!”七杀一阵哈哈大笑,快步跑过去,将她推在座位上,景横波想要挣扎,逗比们太不可信了,却耐不住几个人力气大,又想反正时辰还早,看看效果再说,万一有惊喜呢。

几个人七手八脚,生怕景横波不同意,端水的端水,擦脸的擦脸,准备工具的准备工具,上胶泥的上胶泥,伊柒站在她身后,解开她头发,胡乱抓着梳了个髻,过了不一会儿,七个人便齐声道:“好了!”

景横波心想怎么这么快,转头对镜中一看,险些掀了桌子。

镜子里面是个男人!

“天杀的,就知道你们干不出靠谱的事儿!”她手忙脚乱要重新束发,七杀急忙挡住她。

“改什么改?装个男人不好么?如果有人盯住人,注意力一定都在寻找女客身上,谁会注意一个男人?”

景横波停住手——是啊。

对镜子里瞧瞧,咦,这男人还挺像的,连耳朵上的洞眼都用肉色胶泥封过了,七杀虽然逗比,但论起武功和骗人的各种杂艺,这天下还真少有人能及。

“少师和他的夫人,我是少师,夫人呢?”她敲敲桌子,笑吟吟转头。

眼角瞟过耶律祁,耶律祁脸色立即青了。

“不行,你扮不来男装,咱们还是原计划,放心,我会保护好你。”耶律祁严词反对。

他不愿意,有人愿意。

“啊哈哈哈他不愿意,他不来我来!”

“你一脸麻子哪轮到你,我来!”

“我国色天香,肌肤吹弹可破,必须得是我!”

“这是我媳妇,都给我边去!”

……

“自己打算什么本事。”景横波忽然凉凉说了一句,“你们七杀的行事宗旨,一向不是让人不爽么?谁特别不乐意,就逼他上,才算本事。”

七个人忽然齐齐转头,盯住了耶律祁。

一直站在门边的耶律祁,被他们诡异的眼神盯得发毛,伸手掸掸袍子,说一句“你们慢慢商量”,赶紧转身要走。

“抓住他!”伊柒一声高呼。

七条人影狂扑而上,将耶律祁抓回,按在了凳子上,对着梳妆台,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改装活动,其间经受了耶律公子象征性的反抗无数次。

半个时辰后景横波和紫蕊拥雪在院子里笑破了肚子。

“真是……真是楚楚那个……动人……”景横波上气不接下气。

“耶律公子化起妆来……”紫蕊抹掉笑出的眼泪,“还是挺美的,就是太高了……”

“他装的。”拥雪一针见血,“他根本故意让七杀抓住的,他就没打算让别人扮。”

景横波敛了笑,半晌哈哈一声。

“看看我们的美人新娘子。”七杀闹哄哄将人推出来。

景横波怔了怔。

门槛上扶墙婉转低首的妙龄女子是谁?

云鬓花颜,肌肤如雪,垂下的浓黑睫毛如鸦羽,青丝闪耀午后灿烂的日光,却不抵她眸子晶莹璀璨,漾一泓秋水。

而唇色嫩红,恰如新春第一支桃,娇艳至让人不忍采撷。

更重要的是,她“身量未足,娇小玲珑”!

景横波踮起脚,数七杀人数,想看看是不是司思扮的。

“缩骨啦。”七杀大笑。

景横波吁一口气,拿过紫蕊奉上的专用来装逼的折扇,一摇一摆上前,在七杀的得意大笑声中,轻轻挑起耶律美人的下巴。

“小娘子貌美如花,不曾想甘心下嫁。”她谑笑。

耶律美人抬头,一霎眸中光芒流转,似有深意,随即唇角亦掠起一抹笑。

竟也如春日桃花,堪称动人。

“因当初错待于她,现如今愿随天涯。”他轻轻笑。

景横波手一顿。

一瞬间看进那双眸子,眸中并无笑意,深深邃邃,似藏万千心事。

她慢慢抬手。

雪白折扇无字,遮彼此相视眼神。

想当初高骑大马,看遍帝歌花,万千心事都虚化,翻覆间笑红尘多痴傻。

到如今重头再来,一心捧就,却再辨不得真假。

不过道一声今日,雪好大。

……

入夜的襄王宫,点燃了整个王宫的灯火,一色深红瓜形灯盏勾勒出王城巍峨轮廓,远远看去像黑色的大地上矗立起一座火焰琉璃之城。

宫门广场两列高树都披了彩缎,在一排八角龙凤喜字纱绢灯照耀下七彩流光,地面也斑斓五色,如铺彩毯。

广场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半个广场挤挤挨挨,集齐了崇安能看见的各种型式的马车,也集齐了崇安乃至帝歌大多达官贵族。

除了少数身份极其尊贵者,绝大部分来客都会在广场下车,由宫人前来引路,至王宫燕禧殿参加宫宴。

襄国王室的定亲之礼,既铺排又简练,虽遍邀宾客,但仪礼本身不算繁琐。届时作为准新娘子的和婉,要先去参拜王家祖祠,然后自内宫出,当着各国宾客的面,和雍希正在礼司早已备好的金册上合印,便算礼成。

不过据说大荒六国八部的仪礼还各有区别,具体怎么做,还要看襄国这边的特有规矩。

景横波和耶律祁下车时,递上礼帖,听见礼官长声传报:“禹国薄少师偕夫人到——”

立即就有宫人前来迎接,很自然地走到景横波面前躬身,“少师大人请。”又有年轻宫女上前来搀扶耶律“夫人”。

景横波袖子掩住嘴,咳嗽两声,忍住即将喷出口的笑。

耶律“夫人”娇怯怯地靠在她肩头,掐着她的胳膊,“男儿气态,男儿气态!”

景横波清喉咙,站直身体。

男儿气态要学吗?不用,回想太史阑神情姿态就行了。

即使景横波自认为和太史阑是死对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没有人比太史阑更能扮男儿。这并不是说她举止如男人粗俗。而是她天生姿态笔挺,行事狂纵风流,有种男子都及不上的潇洒气度,有时候看着她,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女子,却恍惚总觉得,她做个纵横天下的男人,也是很适合的。

学着太史阑神情气态,自然而然会觉得胸中生豪壮之气,景横波忽然有点恍惚——太史阑现在在做什么?另外两只在做什么?想必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最女人的那个现在在扮男人,最懒散的那个现在在最辛苦地挣扎吧?

她抬起手,抚抚心口,唇角一抹从容的笑意——据说在一起的人,运数会有转移的说法。她这么惨,应该能换那三只一路平安坦途吧?这么算倒也值得,当然,以后见面了,一定要和她们要回辛苦费,尤其要和太史阑要双倍——太史阑那么皮糙肉厚,最该吃苦,她这么身娇肉贵,最该享福,如今她没能享福,一定是代太史阑吃了命运的苦,当然要她双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