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对着窗外的日光街道笑了笑,呼吸有些重,胸口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心一阵一阵的痛,痛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痛的想大喊,想大叫,可是这一刻,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聪明,却原来整出戏比我猜想的还要精彩纷呈,四年前是一出好戏,四年后又是一出好戏,唯一不变的是,自始自终我是那个被戏耍的木偶,他掌握着我身上的丝线,要为我导演一场又一场属于我的悲剧。

生命中总有这些那些难以承受的重量,重到要让人崩溃,我恍然望着窗外人们的笑脸,渐渐视线开始迷茫,我再也难以微笑面对。

我缓缓放开紧紧捏起的拳头,从钱包里掏出钱来放在桌上,对愣愣观察我的方其冷静说道:“这顿算我请了,我先走了。”

“那……”方其挺直了腰,欲言又止:“你准备怎么办?”

“这和你无关。”

“莫小姐,你……你会去找我姐夫吗?”

“你说呢?”我站起来,冷眼瞥他一眼:“都已经是你姐夫了。”

说完,我迈着大步扬长而去,走出温暖的咖啡馆,迎面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我只觉得我的心也结了冰,随着一声锤响,碎成一片一片。

迎面而来的两个女孩笑颜如花,好奇的目光飘了过来,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看我,因为我滚烫的泪正一滴滴落了下来,落在这冰冷的大地。

明明告诉自己要坚强的,不知不觉,却已经泪流满面。

街上人来人往,我流着眼泪穿梭其中,想起这些年的许多人事,哭的不能自己。

“你好小丫头,以后我是你师兄了,叫一声师兄听听。”

“真是个野丫头,不过野虽然野,却是师兄见过最俊的野丫头,果然山里的水好。”

“脚痛?那来,师兄背你……不,师兄不累,你给师兄唱两首山歌,师兄就不累了。”

“在山里不能乱跑,师兄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找到你。你总不希望豺狼先找到你吧?”

“只能烧一年吗?……那我再多砍点。”

“师父风湿病重,他听你的,多劝劝他老人家,让他下山住,知道吗?”

“小丫头,你长大了,往后师兄不会再背你了,你得学着自己走路,你爸师父师母都慢慢老了,往后你要背着他们走,知道吗?”

“小丫头,跟师兄拍张照片吧,师兄过几天要走了。”

“天快黑了,回去吧,师兄有空就回来看你们。”

“莫愁,这个城市很大很危险,假如你不尝试学会信任一两个人,你一个人会过得很辛苦。你明白吗?”

“其实我欠你的比较多。”

“是,很多人喜欢你,但是没有人像我一样,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跑得慢一点,让我能够追上你。”

“莫愁,老韩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很有趣。”

“我想结婚了。”

“因为你太美好了,莫愁。”

“我想,你只要明白我是真心的就好。”

我擦着汹涌而出的泪,在心里无数次撕心裂肺呐喊着:骗子!骗子!你们全是骗子!

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大概是傍晚起风了,冷风吹得脸颊刺痛,到后来我就哭不出来了,那些令人崩溃的情绪都随着眼泪挥发在空气里,我渐渐平静下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

冬天天黑得早,夜幕早早揭开,包里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明明是悦耳的铃声,此刻听来,像是魔鬼吹着迷笛曲,让人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想起那张俊朗温柔的脸,我一次次问着:四年前你把我从师兄身边推开,我可以理解,四年以后你又为什么要招惹我?是忏悔吗?还是你的另一场阴谋?

我不过一个尘世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平凡女孩,值得你这般花心思吗?

你这般掺了杂质的真心,叫我如何拿自己的真心来换?

一度混沌的大脑开始清明起来,思来想去,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明白。

走到步行街找了个石凳坐下,我掏出手机打回家,等待接通的过程中,我真想肩膀上长出对翅膀,飞回去问个明白。

是师母接的电话,听到是我,老人家苍老的声音扬了上来,带着几分愉悦。

“喂,师母,是我,莫愁。”

“莫莫啊,吃晚饭了吗?”

“还没,师母,我想问您个事,您要老实告诉我。”

“什么事啊?”

“四年前,师兄走前的那个月,是不是有个叫林白岩的男人上山过?”

“哦,那个啊……”

“师母,您跟我说实话,有还是没有?”

“这个……好像是有个年轻人来过吧。”

电话那头传来师父突兀的咳嗽声,师母沉默了一会,接着赶忙搪塞我:“莫莫啊,炉子上的排骨快焦了,师母先不说了啊。明天你回来师母做好吃的给你……”

我听着电话那头茫然的嘟嘟声,对着灰蒙蒙的天苦笑了一下,老头老太欲盖弥彰的太过明显了,只不过你们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唱起了追魂曲,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他在那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训斥:“在哪呢?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沉默了一下,用力深呼吸,按捺下心头汹涌的情绪,用平常的语气说:“设成静音了,没听到。”

他有些高兴起来:“在哪呢?我过来接你,一直等你回来做饭呢。”

“不用了,我会买菜回来。先挂了。”

我拎着一袋子的菜慢吞吞回到林白岩的家时,已经华灯初上,城市冬夜的天空分外漆黑,有一种凝重幽远的味道,我抬头远眺了一眼夜空,心头怅然无比,再把目光看向那幢房子,手不自觉地捏成拳。

房子里的灯光是暖的,落地窗边穿着高领黑色毛衣的男人有一张专注优雅的侧脸,转头见我进来,夜一般黑色的眸与我对上,掠过一丝喜悦,放下电脑站了起来。

“买什么菜了?可饿死我了。”在外面成熟稳重的男人难得乐呵呵的像个大男孩,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就朝厨房走:“巧了,我也正想喝排骨汤呢,能不放红萝卜吗?味道怪怪的。”

“没买萝卜,买了玉米,做玉米排骨汤。”我面无表情弯腰换鞋,直起腰望着厨房里的男人笨拙翻弄蔬菜的样子,心里头百味陈杂,一时僵在原地,心寒彻骨。

林白岩转身,眼底的笑好像要满溢出来,见我站在几步外,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狐疑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眼睛有点肿。”

被他有些犀利的眼神一激,我下意识挺了挺腰,有些疲惫地摇摇头:“没有。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风大,沙子进眼睛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