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嫁纨绔(第3/5页)

“少骗我。”她侧过脸,挑起眼梢看他,“奶娘告诉过我,喜欢一个人就是陪在她身边一辈子。——你敢娶我吗?”

“啪嗒”一声,程衍手中的茶盏掉到了地上。

感情白纸一样的楚辞居然木着脸问他敢不敢娶她,这样的楚辞真是……可爱极了。

他眼睛有些湿,活了这么些年,他终于有了想守护的东西。

他太过激动,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跑到了程父的书房里。

他跪在程父面前,面色坚定,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一句话:“爹,我要娶阿辞为妻。”

程家富可敌国,怎会允许家里唯一的公子娶一个平民家的姑娘?

程父大发雷霆,抓起手边的杯盏朝程衍砸去:“我不同意!”

杯盏砸在程衍的额头上,当即就有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热水泼到了他的脖子里,猩红一片。

他被程父赶了出去,跪在书房门前。

程父只觉得他是一时兴起,他的儿子他了解,风流惯了,怎会是一个长情的人?

府里的下人亦是这么觉得,连楚辞也这么认为。

可是,程衍一跪便是两日。

到了第二日夜里,下起了雨。

楚辞撑着纸伞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那抹消瘦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摇晃不定。

奶娘终于不忍再看下去,低声说道:“少爷,你应该知道老爷心中所想,只要你肯低头,老爷定会同意小姐进门的。”

程衍眨了眨眼睛,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而后,挣扎着站了起来。

【六】

程父终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成亲那日,程衍紧张得手直打战,府里挂满红绸,在红烛摇曳的夜里妖娆得像扶桑花一样。

他在房间门前徘徊了一圈又一圈,想象着喜穿白衣的楚辞一袭大红喜服的模样,到时他揭开她的盖头,她会不会像别人的新娘一样,满眼娇羞地看着他?

他带着期待,推开雕花木门,朝里看去。

然而,只见楚辞坐在床上,盖头凤冠早已摘了下来。

程衍心里有些失落,但看着穿着霞帔的楚辞,在摇曳的红烛中,莫名比以往多了一些娇俏。

他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他笑嘻嘻地朝楚辞走去,想去拉一拉她的手。

然而,还未碰触到她,他便被楚辞一脚踢下了床!

他跌坐在地,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有被褥砸在他脸上。

“你睡地上。”

程衍抱着被子坐在地上,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他突然觉得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程家借着这场盛大而热闹的婚礼,在晋阳城里着实风光了一把。

程衍以前的酒肉朋友来约他喝酒,宴席间,众人皆炫耀自家的娘子多么娇羞可人,独他一人坐在角落里,想着他娶了楚辞这么久还没牵过她的手,欲哭无泪。

程衍渐渐开始学习家族里的生意,他也还算聪慧,上手极快。

出门谈生意时,他只带着楚辞一人即可,很大程度地节省了家里的开支。楚辞武功极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每次遇到山匪,他躲在楚辞身后还没反应过来,楚辞已经收剑回鞘,周围躺了一地尸体。

他突然觉得楚辞对他很好,暗自庆幸以前他拿钱侮辱她,她居然没有要他的命。

大抵是身在商贾之家,程衍十分会做生意。每次都笑嘻嘻的,猥琐极了,待把别人恶心够了,谈笑间就把价钱压得很低。

楚辞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或许他并不是像她看到的那般平庸无能。

只不过,程家最近似乎得罪了人,多处仓库被烧毁。

那些仓库里藏着兵器火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不能报官,程家只能吞下这口恶气。

程衍近几日睡得很沉,每夜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日上三竿才能醒来。

他有些困惑,不经意间提了两句。

那时楚辞正坐在桌边擦剑,闻言,愣了一下,道:“大抵是你最近太劳碌了。”

说完,她便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眼睫遮掩了她微微闪烁的眼神。

曼陀罗花粉,能让人一夜昏睡。

程家富可敌国,和朝中势力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今圣上龙体欠佳,几位皇子对皇储之位虎视眈眈,三皇子势力极大,早有逼宫谋反之心。

而程家仓库里藏着的,都是程父给三皇子买的兵器火药。

这事做得极为隐蔽,程家知晓的统共只有五人。

那夜,楚辞看着程衍睡过去之后,便像往常一般,穿着夜行衣飞身去了书房。只是,她没有翻出仓库的藏匿地点。

她找了许久,心渐渐凉了下来。房门突然被推开,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心惊。

烛火被燃起,她回过头去,看到程父面色阴郁地站在门前。

【七】

程衍从一开始便知道,楚辞怎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在雨中跪了两天,他的父亲说:“你厌恶商贾铜臭,厌恶权势争夺,所以从小就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平庸无能的纨绔子弟,我纵容了你这么些年,也是时候了。我知晓你想带着楚辞远离纷争,但是这世间怎会有两全之事。”

“……”

“我准许你娶楚辞,但你必须接手家族生意。”

他装疯卖傻了十九年,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晋阳。可是他父亲的一句话,便让他放弃了一生的自由,换来了一个根本不喜欢他的姑娘。

他以为只要他对她好,她终会喜欢他。可是他现在才发觉,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

他想知道她最终的目的,可他却没想到,他父亲居然也在怀疑她。

她被他父亲关在了程家的地牢里,四周泼了酒,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下人将火把扔到地上。

火势瞬时而起。

他发了疯一般,推倒阻拦他的下人,跑到了地牢中。

等他找到她的时候,大火已经将地牢吞噬,他的姑娘,那个一直清冷的姑娘,倒在地上,浑身尽是纵横交错的鞭伤,血污染红了她干净的白衣,她内力被封,仅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慌忙扶起她,朝地牢外走。然而,出去只有一条路,那条路上被泼了酒,如今燃着烈火,地上的青砖都烤红了。

他没有多想,弯腰抱起了她,冲进了大火里。

脚下的布履不知何时已被烧得残破不堪,他赤着脚,踩在烧红的青砖上,每走一步,扎在他心上的针便更深一分。钻心的痛意撕扯着他,他似乎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在一片烟尘中,清晰得可怕。

到最后,他渐渐麻木,双脚再也没有一丝感觉。

他似乎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更何况脚下燃着大火,怀中还有他心爱的姑娘。她昏睡着,额头抵在他的颈间,如此乖巧地任由他抱着,这辈子,怕是只有这一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