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嫁纨绔

【一】

奶妈锦娘进来的时候,楚辞正坐在桌边喝茶。

“小姐,程家的公子又来了……”

话还未说完,只听“咔嚓”一声,锦娘便发现楚辞手中的杯盏裂了一条纹,她低头擦了擦额际的汗,识相地住了嘴。

楚辞不喜欢程衍,晋阳城里尽人皆知。

程衍喜欢楚辞,晋阳城里亦是尽人皆知。

楚辞拿起剑,刚走出房间便看到程衍徘徊在她的院子前,一副想进却又不敢进的样子。

看到她后,程衍喜形于色:“阿辞,阿辞,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太过开心,竟是连楚辞的警告也忘记了,抓着楚辞的衣袖,道:“阿辞,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他边说边从身旁下人的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金银玉器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他抓起一把首饰项链,推到楚辞面前,笑嘻嘻地道:“阿辞,我这么有钱,只要你笑一笑,这些东西便都是你的了。”

首饰被随意丢在地上,他笑得有些猥琐得意,当真是纨绔子弟最卑劣的模样。

楚辞觉得自己仿若青楼里的女子,莫名有种被侮辱的错觉。她心生厌恶,本就清冷的眸子更加冷冽,拔剑抵在程衍的颈子上,冷声道:“滚。”

冰冷的刀刃吓得程衍直哆嗦,他却仍是固执地道:“阿辞,你笑一笑,我有钱……”

楚辞微微蹙眉,再也忍不住,抬手一剑刺进了程衍的胸前。

她没有手下留情,程衍痛得哀号几声,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程家的下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抬起程衍便往外走。

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程衍是个下流坯子,最近几日看中了楚辞,便使出了些小手段,硬逼着楚辞的爹娘将她卖到程家,给他做侍卫。

虽说是侍卫,但他却将楚辞好吃好喝养了起来,从不逼迫她做一个侍卫该做的事,倒是常往她院子里送东西。

而楚辞亦没有身为侍卫该有的觉悟,她性子偏冷,武功极高,打起人来毫不手软,每次都将程衍揍得鼻青脸肿。

程父生意忙碌,无暇去理会程衍的事,他只知道程衍最近看中了一个姑娘,程家有的是钱,便随着他去闹了。

程父不管,程衍又心甘情愿被打,下人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这次,却严重了许多。

没多久,楚辞便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程衍受伤极重,只差几分便刺中心脏。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楚辞没有在意,只恨自己没有一剑刺死他。

锦娘看着坐在桌边擦拭宝剑的女子,绝美的容颜,没有表情,不会哭,不会笑,没有一丝情绪,仿若一个精致的木偶。

她苦口婆心劝道:“小姐,程家乃西梁首富,家财万贯,连当今圣上也要礼让三分。那程公子虽然不受宠,但到底姓程,如今你伤了他,程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

楚辞毫不在意,就算程家知道又怎样,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她没有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擦着手中的剑。

“小姐,不如你去程公子院子里探望一下他吧。”

“……”

楚辞仍旧不说话,继续专心致志地擦着手中的剑。

【二】

楚辞十分讨厌程衍。

城东程家的公子,在晋阳城里无人不知。

他目不识丁,胸无点墨,身为世家公子,没有一分该有的贵气,却极为下流。他看到貌美的姑娘便迎上去,散尽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

相比之下,程家的女儿却是一个让人艳羡的姑娘。她贤良淑德,且十分会打理生意,巾帼不让须眉。

程父每每提起,便会长吁短叹一番。可恨生了这么一个平庸无能的儿子,可叹精明能干的女儿不是男子。

楚辞第一次遇到程衍,便看到他在街上调戏一个姑娘。

他似是做惯了这种事,话语间带着自然而然的下流痞气。

可是那一次,他却调戏错了人。

只见他的手还未碰触到那姑娘的下巴,便有侍卫从一旁冲了出来,抓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被揍得直号叫,那叫声太过刺耳,听得楚辞心中烦闷,于是抬手救下了他。

再简单不过的相遇,可谁都没想到,程衍自此缠上了她。

用程衍的话说,他还没有见过像楚辞这样的姑娘,清冷得像一捧白月光。他从未见过她笑,木偶一样的姑娘,似乎从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他带着下人日日跟在她身后,见到她只有一句话:“阿辞,你笑一笑,我有的是钱,只要你肯笑,这些钱便都是你的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下流,几分调笑,几分铜臭气。

每一种,都是楚辞极厌恶的模样。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青楼里卖笑的姑娘。

她知道自己有缺陷,天生没有七情六欲,冷冰冰的。她不会喜欢上别人,却也从没有像这样讨厌一个人。

楚辞来到程衍院子里的时候,程衍已经醒了。

她站在房顶上,看程父哆哆嗦嗦将程衍骂了一通,末了,问道:“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不……不知道……”

程父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巴掌拍在程衍的脑袋上,甩袖离开。

众人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程衍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辞远远地看着,有一瞬间的愣怔,她第一次见到程衍如此安静的样子。

他受了伤,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下巴尖削,眉梢上挑,整个人单薄得厉害,一袭青衫,腰带松松地系在腰间,依稀带着一抹浓艳。

楚辞一直都知道,程衍生得极好,只是他身为膏粱纨绔,自小放纵惯了,笑语间便平添了一丝猥琐。

她坐在房顶上看了许久,直到夜幕四合,这才离开。

【三】

程衍一连躺了半月有余,楚辞难得几日清净。

再遇到程衍,是在正街上,隔得还很远,楚辞便看到他和一个女子打在一处。四周围了一群瞧热闹的百姓,皆指指点点,有人掩唇低笑。

程衍发间的玉冠被打落,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白皙的脸上被抓了两道血印,狼狈到了极点。

不用多想,楚辞便知道,定是程衍又调戏别人家姑娘,被姑娘给打了。

两个人还在地上撕扯着,楚辞秀眉微蹙,一脚踢开了程衍,将那姑娘扶了起来。

程衍被踢得一愣,待看清楚辞眼中的嫌恶时,他愣在了那里。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十分丢脸,他也不想这样。

他听府里的下人说,姑娘都喜欢漂亮的绣裙,他便来到布庄。路遇两个村妇,听她们说起楚辞,话语间皆是嘲讽。

大概和他有牵连的姑娘,名声都不会太好。

他不在乎她们怎么说他,可他不准她们辱骂楚辞。他喜欢的姑娘,白衣白裙,干净得像月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