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漂泊秋风中(第2/35页)

只是,回头看到的秦兰璪在夜与火光中独自站着的身影,不断在脑内和眼前晃来晃去。

谢况弈疑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病了?”

杜小曼惊回过神:“没有啊……我很健康!”

“你一直像在打摆子。”

“呃,错觉,错觉。”

下午,马行到一座城外,下马休息时,杜小曼向谢况弈道:“谢大侠,这次又麻烦了你一回,实在太感谢了,暂时还无以为报。我看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

谢况弈看着杜小曼,没说话,只用表情问,你又发病了?

杜小曼清清喉咙:“我……我一直都在麻烦你,但总不能老依赖别人,人得靠自己。所以……”

谢况弈点点头:“哦,好。”

嗯?就这么简单?

杜小曼蓦然有觉得少了点步骤,她抬手挥一挥:“那我走了哈,再见,拜拜。”

谢况弈再点点头:“嗯。”

杜小曼转过身,向城门走,脊梁上一直像扎着刺一样。

快到城门前,她终于忍不住回头。谢况弈牵着马在几步开外。

杜小曼再抬手挥一挥:“再会……”

谢况弈道:“再会。”

杜小曼又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到了城门前,两根长矛挡在面前。

“将文牒拿来验看。”

杜小曼傻眼了,好声好气道:“军爷,我忘记带了,可不可以通融一下?以前进城都不用的。”

“忘记带了?”一个兵卒上下打量她,冷哼一声,“以前是以前,此刻是此刻。小娘子,你孤身在外,又无文书,该不会是……”

一个蓝皮的册子从杜小曼肩上递了过来,谢况弈的声音冷冷道:“她的文牒。”

兵卒接过,打开,扫了一眼,撤起长矛。

杜小曼收回文牒,快步进了城门,汗颜地向谢况弈道:“谢大侠,多,多谢……”

谢况弈看都不看她,牵着马从容地从她面前走过,飘下一句话:“我们已经别过了。”

是……是……

杜小曼揣起文牒,向着谢况弈的背影吐出一口气,想先闪进一家饭馆吃个饭,顺便可以等谢少主走远了再说,刚走到一挂招帘下,她蓦然想起,兜里没钱。

杜小曼只得接着往前行,谢况弈就在她前方一两丈开外的地方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搞得比较像她在尾随谢况弈。好在又走了一段之后,到了十字路口,谢况弈直接向前走了,杜小曼赶紧左拐,一个硕大的“當”字映入眼帘,她一阵惊喜,飞奔过去。

当铺不算大,柜台里只坐着一个打算盘的小伙计。杜小曼拔下头上的钗子,摘了腰上的佩饰递进柜台,小伙计接过看了看,先掂掂那根簪子:“包铜的?”

杜小曼狠狠道:“真金!”

小伙计啧了一声,弹弹簪子上镶嵌的珠花。

杜小曼补充:“这可都是真宝石。”

小伙计再拎起那块玉佩,擦一擦,杜小曼又道:“这是好玉!”

小伙计搁下玉佩:“得了,这位大姐,眼看快关铺子了,这两个物件儿,三十文,取个整数,多的几文算图吉利了。”

杜小曼声音不禁高了:“三十文?三十两你都买不到簪子上镶的珠花!”

小伙计呵呵笑了:“大姐,你想要多少?三百两?那你何必还到这里来?门口摆个摊儿,插根草标,喊到三千两也任凭你喊。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要是真金,真石头,你也不至于到了进当铺的份儿上。好吧,就算是真的,看你这打扮,这东西的来处定得要斟酌,敢收就不错了。”

杜小曼道:“那你把玉还我吧,我只当簪子,你给我三十两就成。”

小伙计再嗤地一笑,把两件东西都丢了出来:“两样都不要了,大姐请另寻别处!”

杜小曼抓起那两样首饰,回头就走。

脚刚跨出门槛,小伙计又在她身后喊:“算了,三十五文。拿来吧,看大姐你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杜小曼转过身:“我只当簪子,你开个实在价。”

小伙计道:“唉,玉还好说,再假也是个石头,最不济事也能当个镇纸用。大姐,你这簪子,我一掂,就知道,铁外头包的铜,当不得棒槌做不得针,改成挖耳勺,都不知道能不能拧出弯儿来,十五文,顶多了。”

杜小曼干脆地回身撩起门帘,小伙计又喊:“大姐,何必这么急?你倒也说个实在价。江湖上不还有句话么,买卖不成仁义在。”

杜小曼再转过头:“我不混江湖,只谈买卖,不讲仁义。”阴森森一笑,“如果我真混江湖,你这么做买卖,可就叫不要命了。你没听说过,眼下,混江湖的女人惹不得么?”

小伙计颤了一下,笑声僵硬:“姐姐,呃,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若有得罪的地方,请见谅。要不,我给你五十文,行么?”

杜小曼道:“十两。算给你个大便宜了。我实在等钱用。你应该识货,这个价钱你连上面的珠子的一半都买不来。”

小伙计怪叫一声:“姑娘,我给你跪下成不?十两!这么大桩的买卖哪是我们这种小门脸能做的。我们整间铺子里,加上我,砸砸算算,才能凑几个钱!”他用壮士断腕般的表情道,“半贯钱!”

杜小曼大怒:“你才半吊子!”

小伙计又抖了一下:“大姐,算我说错了话,要不给你凑个整儿,别和我计较?”

杜小曼咬咬牙,这么磨嘴皮子下去不是办法,进了当铺,东西不值钱,硬声道:“八两银子,再加上一百文散钱,我求个吉利,不能再少了。”

那小伙计仍是百般耍赖,最终五两六十钱成交。

出了当铺,杜小曼用身上穿的衣服到旧衣铺换了一套旧布衣,换了装备再走到街上,暮色已浓,路上来往的贫家女子与她打扮相近,顿时有了种融入社会的安全感。

她找了个小摊,要了一碗面吃,刚吞下一口面汤,蓦然看见对面的奢华酒楼门口,几个小伙计弯着腰,恭送谢少主出门。

杜小曼抱着面碗,不自觉地往下缩了一点。但谢况弈根本没往这个方向看,翻身上马,洒脱离去。飞扬的尘土让杜小曼反省自己多么的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