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欲含苞风欲摧(第3/5页)

徐惠不及言语,帝王龙目之中却似有一丝精光闪现:“若说文武双全、行事果决,恪……倒与朕有几分相像。”

徐惠身子一震,举眸望他,隐下心中瞬间惊诧,一双水目盈盈流光:“陛下,许并非如此,九殿下虽性情柔和,可心地纯善,陛下则可令众臣辅佐,以九殿下性子,定然虚心肯学,那么性子柔弱些,亦可弥补了,所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能攻坚强者莫之能胜。(1)’又岂知不是国家之福?”

李世民微一蹙眉,望着她的眼神,似有一瞬迷离,却是不语。

徐惠望着他,心中陡然凌乱,李恪,好个暗处中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高手,若非箫姈暗自放走自己,闻听了一切,又有谁人可看得出,那清高儒雅的外表下,那隐藏的冷漠仇恨的心!

可如今,他看似真有胜的希望,长孙皇后留下的三个嫡子,争得头破血流、面红耳赤,而他不过淡笑从容间,已然掌握了机会!

看君王目光,于他定是有期许的,心底蓦地想起那日游猎,君王一句“恪,英果类我!”不禁心上生寒。

这战火不曾燃烧到他,可他却已无形中占据了这方战场的有利之地!

承乾青雀之斗,若无称心,许不会这般难以收拾,如今晋王、魏王之争,他又于暗中言语挑拨,似是无意,实则有心。

他教唆晋王状告魏王,先斗倒魏王,那么剩下晋王,便好收拾了。

真真高手!

正自思想,却听李世民道:“传长孙大人。”

说着,便对向自己:“惠,你且先退下,朕与长孙大人有要事商议。”

徐惠敛襟,微微施礼,转身而去。

但,徐惠却并未急着离去,适才,李世民一句李恪,令她心中顿觉不安,想李恪如此念念不忘故去的杨淑妃,心中多少是恨着先皇后的吧?

既是如此,若真真令他得势,日后,又岂会放过皇后的孩子?

想来不禁掩唇,惊悚感觉漫遍全身。

“徐充容。”

左思右想、暗自出神中,已过许久,一人声音淳厚,恭声道。

徐惠这才回神,但见长孙无忌一身官服,正站在自己身前,微笑而望。

徐惠连忙理清凌乱的思绪,回一声:“长孙大人。”

无忌依旧微笑,他的笑,那般温润:“陛下急急召臣入宫,定有要事,待见过了陛下,再与充容一叙。”

“且慢。”长孙无忌正欲走开,徐惠却叫住了他:“惠有话要与长孙大人说说。”

眼神向殿内一瞥,极快的一瞬,却用意深深,无忌略一怔忪,随即领会:“是。”

边说,边与徐惠走开,徐惠吩咐了侍从暂且勿要禀报。

与无忌行至殿外偏僻处,小心四顾,无忌望女子一身烟纱笼色,绯红便有朦胧美感,更衬得那身量纤丽,柔不禁衣。

秋暮低垂,如此背影,真真令人迷惘。

曾经,妹妹的背影,亦是这般风仪端静的!

心中不由生悲,面上却依稀带笑,须臾,徐惠方缓缓回身,眼色中似有犹豫:“长孙大人,有些话,惠不知当说不当说,说了,也不知可有人相信?”

无忌殷殷道:“充容且说,臣信。”

徐惠略有一怔,随即隐去,是啊,长孙大人乃先皇后亲兄长,便因着这番,他亦会相信自己吧?

惘然一笑,道:“适才,魏王与晋王皆去见过了陛下。”

说着转身至石椅边坐下,秋叶簌簌,凋落如星,女子捻起一片,轻轻旋转:“而在这之前,我却见到了吴王与晋王。”

无忌一惊,女子侧影依旧如云,静淡安宁,却惊起满地落叶纷扬。

徐惠缓缓转眸,郑重将园中所见所听一一说与了无忌。

长孙无忌正自惊异,徐惠便又道:“长孙大人又可知……当日我又是被何人绑走,那称心……又是何人安插在太子身边的?”

无忌身子陡然一震,双目圆睁,望女子眼神幽幽,意味深长,又怎还需说明?

徐惠起身,叹息道:“惠知,女子不可干国政,可……可惠亦不愿眼看着一些人的阴谋得逞而坐视!适才,陛下言语中……似有立吴王之意!”

无忌又是一惊,不及言语,却见徐惠目光诚恳地望向自己:“故,长孙大人,还请务必阻止陛下才是。”

无忌犹疑道:“为何充容不向陛下直言?陛下亦会相信。”

徐惠垂首,隽丽清眸划过忧伤一缕:“惠,实不愿陛下再伤了心。长乐公主去世,陛下伤心至极,郁郁寡欢,又逢五殿下和太子之案,尤其是太子……陛下是伤透了心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还有兕子……”

说着,一双水眸晶莹欲滴:“自太子走后,兕子的病亦更加重了,陛下日日忧在心上,御医私下与我说,不知……兕子能否熬得过今年……”

终于泪下,想自己初见兕子时,是怎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可如今,小小年纪,却要缠绵病榻,受这等苦楚,怎不令人心酸?

无忌亦有伤感在心,幽幽叹息:“丽质去时,他已然如此,若是兕子……”

“所以还请大人务必要顾全陛下,切莫令他再伤了心。”徐惠打断无忌,目光殷殷流情:“吴王之事,便勿要点破了,况,惠亦曾答应过恩人,不对陛下说起。”

无忌无奈点头:“好,臣自有分寸!”

“多谢大人。”徐惠一礼,无忌连忙扶住,抬眸之间,那含泪美目,更似那曾熟悉的一双。

与徐惠并不敢久留,连忙快步赶去李世民处,进殿,李世民便屏退左右,却是许久不曾言语。

因有徐惠先言,无忌多少心中有数,只等李世民开口。

君王缓缓靠在软榻上,终究疲累地道:“无忌,你与朕乃生死之交,情非寻常,你我不仅仅是君臣而已,故,朕也无需过多铺陈。”

说着,睁开眼,睨着无忌:“朕知,青雀定是不可立了,然雉奴性子柔软,难堪大任。”

微微坐起些,那望着无忌的目光似欲探进他的心中:“卿以为……李恪如何?”

果不其然!

无忌微微一笑,神色却并没有李世民想象的惊异,倒不禁凝眉思索。

须臾,方道:“回陛下,臣以为……不可!”

心中重重一落,靠回到软榻之上:“为何?”

无忌略一思量:“三殿下之母,乃隋炀帝之女,便怕这日后……生了什么波澜。”

李世民冷冷一哼:“波澜?能有何波澜?隋已灭。”

“陛下,隋已灭,然血脉尚在。”说着,小心抬眸,望君王面色幽沉:“况,朝野上下,亦不乏隋之旧臣!”

“哼!”李世民面上略有不悦:“隋之旧臣又如何?朕待人以诚,于他们更为优渥,你如此诸多理由,可只因恪儿非你亲外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