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甘之如饴(第3/4页)

“你说我邋遢……我不出门啦。”她撅嘴微嗔。

“不邋遢,一点都不邋遢。”他强忍笑意,“穿的都是我的衣服,漂亮极啦。”说着,他伸过手去,“走吧,三毛。”

莫靖言也笑出来,伸手拍在他掌心。邵声紧紧攥着,又叉开手指,和她十指交握。两人并肩走到巷口,一路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拇指相互推挡摩挲着,心里便甘之如饴。

羊肉串摊前摆了几只塑料小凳,两个人抵着膝坐下来。邵声和身材微胖的光头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笑眯眯地摇着扇子,翻着架上的肉串:“小兄弟又来啦,我这儿烤串好吃吧?还带了小女朋友来啊,头一次见,欢迎欢迎。”

“我还要五个肉串、五个肉筋、两串鸡翅。”他拍拍莫靖言的手,“你想吃什么?虽然有点上火,不过也没别的吃的了,要不你来串馒头片?”

“我也要吃肉。”她撅嘴。

老板说:“就是就是,小姑娘一点都不胖,多吃点肉!”

邵声笑着解释:“她前几天还发烧来着。”

“那更得吃羊肉啊,大补!”老板自作主张,拿了几只肉串,“我啊,不给你放辣椒,多喝点水,上不了火的。”他又看了邵声一眼,扬了扬眉毛,“兄弟,还有烤肥腰、烤韭菜,要不要?”

邵声笑了笑:“好啊,来一串肥腰吧那就。”

莫靖言低声说:“我也想吃。”

邵声轻咳了两声:“小孩别插嘴。”

老板听到,眉开眼笑:“好好,一人一串。”

邵声问她还想吃些什么,莫靖言摇了摇头。她坐在小凳上摇晃,身子时前时后,偶尔压得凳子后腿翘起来。此时她内心那么多喜悦,充满了每一个细胞,虽然肚子叫了,但一点都不觉得饿。

老板和熟客们看她腼腆可爱,都说了几句赞美的话,过一会儿又不轻不重地开起二人的玩笑。市井之语,难免有些关于男女关系的隐喻。邵声只是笑,莫靖言听到后来有些羞涩尴尬,挽着邵声的胳膊,半张脸藏在他肩膀后面。握着他的大手,听他的声音响在耳畔,过了片刻,便也忘记了那些玩笑话,只顾得上美滋滋地甜蜜着。

大雨后的胡同口,路灯散下的光晕笼着小小的烤肉摊,路面泛着水光,星星点点的光斑向远处的黑暗中延伸。寂静的夜里,只有几个食客天南海北地闲聊着,偶尔听到远处路上汽车疾驰而过,车轮碾压积水路面的泼溅声。

莫靖言倚在邵声肩上,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唯恐一眨眼,他的宽阔肩膀、温暖怀抱便只是一个梦。邵声以为她累了,侧身拍了拍她的脸颊:“别在这儿迷糊着睡着了,会感冒的,我们回去吧。”

楼道里依然一片漆黑,回到住处,邵声点了剩下的一支蜡烛,将门厅沙发上的登山包和一堆搬家后还未曾整理的杂物挪开:“早点休息吧。卧室归你,门厅归我。”

莫靖言点了点头:“我想洗洗脸。”

邵声搬家后刚买了牙刷的三联包,翻出一支新的递给她。莫靖言刷牙时,他又翻出几件衣物,卷了卷当作枕头。她出来时,邵声已经将沙发清理干净,坐在那里玩着手机上的游戏。

莫靖言挨着他坐下:“又在玩贪吃蛇?有那么好玩么?让我玩会儿。”

邵声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你出来我好洗漱,赶紧睡觉去吧。”

她还想在他身边多坐一会儿,晃着他的胳膊说:“我还没那么困呢,你陪我说说话,或者让我玩会儿吧。”

邵声笑出来:“我?让你玩会儿?”

莫靖言这才醒悟,红着脸捶他肩膀:“不许取笑我,你以后再也不许取笑我!”

“好好,听你的就是了。”他侧身躲着,捉住她的手,凑上来和她鼻尖对鼻尖,亲了亲她的嘴巴。

莫靖言脸上一热,心里甜蜜,脸上却依然装作不快,低声抱怨:“你嘴里都是孜然味,害我白刷啦。”

邵声笑着在她嘴角轻啄一下:“是你自己说的,要玩会儿。”

莫靖言张开双手,按在邵声脸上,推着他转身去洗漱。她自己脸红心跳,转进卧室里,散开半湿的长发,借着门厅里微弱的烛光和衣躺在床上。她已经走了大半日,身体十分疲累,但胸膛里被喜悦、甜蜜、满足和一点点的紧张塞得满满当当,脑海中反复重放着一幕幕几乎难以置信的镜头:雨巷中两个人错身而过,奔跑的他突然停下来,转身唤她,“莫莫”;烛光中他略带窘色,说“多希望,他选的是楚羚”;她和他十指交握,趴在他胸前听他急促的心跳声;她和他耳鬓厮磨,甜蜜而热烈地亲吻。那缠绵的触感似乎仍在,莫靖言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嘴唇。

她听见邵声洗漱的水声。之后他吹熄了蜡烛,白墙上那一抹细弱的暖黄褪去。夜色浓酽,她却辗转反侧,心里有千言万语,总想着坐到邵声身边去,和他说说话。其实人已经困乏,朦胧中自己好像躺在岩壁下,和他肩并着肩,看深蓝悠远的天幕上嵌着碎钻一样的繁星和一弯尖尖的月牙,缓慢地旋转着。莫靖言想要握着他的手,倚在他肩膀上,却羞涩腼腆,犹疑着不敢伸出手来。她鼓足勇气,却怎么也挪不动自己的手,一急之下浑身一颤,才知是自己半梦半醒之间的臆想。

她吃了烤串,又一直微张着嘴呼吸,口舌干燥,于是起身摸着去门厅找水。窗外路灯的光线透过阳台的玻璃窗,折了几个弯,微弱地漫射在厅内。莫靖言摸到桌上的杯子,端起来,一转身,看见邵声侧身睡在沙发上。他伸展不开,只能蜷着腿,整个人显得柔和而安静。她忍不住在他面前蹲下来,仔细端详着,想要伸手摸摸他,头发、鼻子、眼窝、耳朵。这些原来是只属于他的,自己只能远远看着,想念时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些平板的影像。现在,她有了可以触碰它们的权利,便可以记住真实清晰的触感。这念头让她跃跃欲试,又怕惊醒了邵声。

手扬起了几次,又放下。他蹙了蹙眉,发出长长的呼气声,带了些鼻音,低沉缓慢地说道:“莫莫,你怎么还不睡?”

“其实,你也没睡吧?”她嘻嘻一笑。

“醒醒睡睡,听到你像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

“我也是,醒醒睡睡的,起来找口水。”

“桌上有。找到了就快去睡觉,要不又要病倒了。”他闷声说道。

“才不会。我心里一高兴,抵抗力就特别好。你没看,林黛玉那样多愁善感的,才总生病呢。”

邵声被她逗笑,翻身坐了起来:“喂,前两天谁啊,病得去打点滴?”

“那时候不高兴,现在高兴了呗。”她嘟嚷着,“反正你也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