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要好好生活,吃好穿好睡好,要好好想念对方,纪念日送花,每年扫墓。”(第4/8页)

卫来沉默,忽然有点同情虎鲨:耀武扬威、张扬跋扈,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也常常正是悲凉开始的时候。

他问岑今:“虎鲨以后会怎么样?”

岑今笑起来,顿了顿,示意前方:“有空去为他操心,不如想想我们自己吧。”

卫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条赭黄色的海岸线浮在晦暗的海浪尽头,南北向无限延伸。

沙迪放慢快艇的速度,靠岸时,引擎像在倒气,半天才突突那么一下。

卫来扶岑今上岸。

这里大片的岸礁,往内是望不到头的赭黄色泥泞,难得的是,居然能看见稀疏的灌木和绿树。沙迪赤脚下来,把快艇掉头,提醒他们:“你们知道这是边境吧?”

“知道。”

“那你们知道苏厄关系不好吧?”

“……”

不知道,可可树没说。

“你们知道苏丹和埃高的关系也不好吧?”

“……”

“你们知道苏、厄、埃高这三个国家关系都不好吧?互相都打过仗。”

“……”

沙迪最后撂下的话是:“祝你们好运啊,再见。”

卫来看着快艇远去的那道水浪苦笑。

有点尴尬,让岑今下了船跟他走,结果把她带进了非洲版的三国演义。

岑今倒是不在意:“走啊。”

卫来说:“好像……有点危险。”

岑今噗地笑出来。

“苏丹不危险?之前打了二十年内战;索马里海盗不危险?刚劫了世界上最大的油轮。你从海盗的船上下来,皱着眉头讲危险,不觉得好笑?”

卫来笑起来,顿了顿说:“你跟着我走,我真把你带进危险里,你会怪我吗?”

岑今说:“跟着你走,又不是说着玩的,是我的决定。真的遇到危险,愿赌服输,有一半是我的责任,只怪你一个人就没劲了。”

卫来微笑。

她真是个很好的旅伴,自己当初怎么会因为她上车喜欢睡觉就嫌弃她呢?

他握住她的手,说:“走吧。”

岑今任由他牵着走,边走边提出很多要求。

“遇到集市,该给我买新衣服了,没衣服穿了。”

“好。”

“给我买双鞋吧,拖鞋不好走路。”

“好。”

“给我买支口红吧……”

卫来看了她一眼。

她马上补充:“有些颜色,你亲不出来啊,比如酒红色……”

“也许喝醉了亲可以呢,不许说滚蛋。”

卫来蓦地止步。

他俯下身子,皱着眉头看泥泞地上多而杂乱的车辙,然后伸手撮起辙边的烂泥,稀软、带水,分明是不久之前的。

论理,这里应该很偏,怎么会一下子来这么多车?

岑今想问什么,卫来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手撑地,贴耳去听。下一秒他迅速起身,说:“有车,不管来的是谁,找地方先藏一下。”

四下看过去,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灌木、高树、泥地,根本躲都没处躲。

只这片刻的工夫,车声已经听得见了。土坡高处快速驶下一辆黑色的吉普越野敞篷,有个人穿红色背心,站在后车斗里,枪身架起,像是要瞄准谁。

与此同时,身后也隐隐传来声音,卫来转头一看,很远的地方又是一辆,也是越野敞篷,开车的人穿迷彩,车子开得更猛,车屁股后头甚至激起老高的泥浆。

岑今笑了一下,说:“咱们别跑了,反正跑不过车,跑了也难看。”

卫来把她拉近身侧,迅速打开行李包,沙漠之鹰推进脚下积起的淤泥里,匕首交给岑今掖进披纱,低声吩咐她:“看我眼色,到时候我吩咐你。”

两辆车驶近了,同时打弯绕开,车尾摆了个弧,惯性不减,绕着两人转了个圈才慢慢停下。

卫来笑笑,慢慢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

岑今低声说了句:“卫来,如果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先杀了我,我从来不受欺辱。”

卫来不动声色,目光从一辆车转到另一辆。

三个人,三杆枪。

他低声回答她:“你不相信我一次能对付三个吗?”

穿迷彩的那个探出头来,把卫来从头到脚端详了个仔细:“哎,你,叫圣诞树?”

十五分钟之后,偌大海岸边,视线可及之内,只剩了一辆敞篷越野车。

卫来躺在后车座上,拨可可树的电话。

接通的刹那,他气不打一处来:“送个装备,搞那么大阵仗,把老子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岑今正倚在车架上吹海风,闻言看了他一眼。卫来马上用手掩住话筒,解释:“夸张而已,我怎么会被吓到。”

可可树理直气壮:“知道我在南苏丹保护的谁吗?军政要员!为了你,我厚着脸皮开这个口,不然就我的本事,顶多去给你搞辆面包车。谁的手能伸到边境去!也不想想!

“我客户发了话,才叫得动驻军的大兵给你送车和装备!就这还不知足,啰啰唆唆……”

卫来笑。

刚那几个大兵是说过:上头发了话,他们很当回事,天不亮就到了。海岸线太长,搞不清“圣诞树”上岸的地点,索性开车沿岸兜巡。兴致来的时候,还飙了几回车。

不是不感动的——可可树保护了重要人物一场,末了没为自己谋算,反而帮他讨了个大人情。

卫来说:“那我郑重感谢你。”

可可树趾高气扬:“当然!卫,这车可不能随便扔,人家还要的——你最后停哪儿了跟我说,我让人把车开回去。还有啊,认识我算你运气好,你看见通行证了没?”

通行证?

卫来坐起身。

刚翻看帆布袋里的装备,确实看到地图里夹了几张纸,还以为是随意塞的,没留意。

他把那几张纸拿出来——纸质略厚,眉头有国徽标志,盖满印章,主体内容是阿拉伯文,看不懂。

可可树得意地说:“普通人想要都没有呢,那是特别通行证!边境可以通行,凭这个可以进埃高。昨晚上特意为你们加急办的,也是我客户的面子。你知道办起来多难吗?审批都得好几周,记得和护照一起出示……”

卫来心里蓦地一沉。

挂了电话之后,他觉得头疼,摁揉着眉心躺回后座。

可可树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之所以不走回头路,就是想尽力避开对岑今不利的那一伙人,尽管隐约觉得,对方终有一日会找上门——但这个特别通行证一办,就增加了暴露方位的危险。

而知道位置之后,想打听他们的行迹就会很容易——在这种地方,两个亚裔的外国人还是很显眼的。

岑今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卫来坐起身,伸手把她拉坐进怀里:“问你个问题……你真的不知道想杀你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