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咸鱼第三十九式(第2/3页)

池萦之直接从长靴筒里拔出随身匕首,割了一块羊肋排下来,两只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吃完了,又割了第二块。

她进食的时候,司云靖在旁边有趣地打量着。

被她的好胃口带动着,自己不知不觉也比平日多吃了一些。

暮色浓重,星野低垂。

池萦之坐在篝火旁,左边摆着肉盘子,右边放着饼盘子,从一开始的端正坐姿,变成了懒散的盘膝坐。

司云靖望了眼不远处的山林阴影,“去林子里打猎的两个人还没回来。等候无聊,说说话吧。”

他拍了拍身边的地,示意坐近些。

池萦之抓着吃剩下的胡饼,起身挨坐到他身边。

司云靖往身侧扫了一眼,低低地笑出了声,“你这人有时候还真实诚。叫你坐近些,你坐到肩膀挨肩膀这么近。”

池萦之纳闷地站起身,不确定的问,“那?臣坐远点?”

“坐下吧。”司云靖唇角微微翘着, “此地离了京城,周围就你我两个人,还一口一个‘臣’的,说给谁听呢。——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池萦之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不过听他轻松的语气,‘我’的随意自称,心里琢磨着,这位今天心情好?

她重新肩膀挨着肩膀坐下了。

“殿下是什么意思?”她纳闷地问。“京城里坐远坐近还有讲究的吗。”

司云靖用匕首熟练地割下一块羊肉,放在铜盘里切割着,

“谁说没有呢。你有没有发现,这两日每次篝火处坐一起,都是他们两个坐对面,你坐我身边。”

池萦之想了想,还真是这回事。

司云靖嘴角带着细微的笑纹,把切好的一小块羊肉放进池萦之的铜盘子里。

“因为他们两个,一个畏惧我,一个防备我。能坐远些,绝不靠近。此乃人之常情。”

他指了指彼此,“像你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子,见了我,通常的反应就像楼思危:敬我,畏我。被我下手整治过的呢,比如说韩归海,惊恐更深些:惧怕我,防备我。旧日相熟的几个呢,比如说你沈表兄,见了面没其他人那么畏惧,但还是敬我,远我。”

说到这里,他伸展了手臂示意,

“宫中设宴喝酒,有时我会叫你沈表哥坐近些说话。他会坐近到一臂的距离,喏,这么远,绝对不会再逾越的了。”

池萦之望着那‘不可逾越’的一臂距离发了一会儿愣,恍然就要急急起身,却又被拦住了。

“坐着吧!”司云靖唇边带着笑,用匕首敲了敲盘子,“难得碰到个敢坐这么近的,又是荒郊野外的,没京城里的眼睛盯着,坐着说会儿话无妨。”

池萦之用匕首扎起一块鲜嫩的炙羊肉,慢慢咬着吃,“京城里的规矩太大了。我们平凉城那儿不是特别讲究这些。我父亲的一帮子军中老兄弟,跟他勾肩搭背的也不少。”

司云靖笑了一声,“你们西北那儿的人比京城里有意思。说话大胆,做事更大胆。不像京城里,一举一动,处处讲究。”

他抬头望了会儿暮色四合的夜空,

“今天你我心平气和并肩坐在夜空之下,我并非东宫太子,你也并非陇西王世子。——如此闲谈,倒是有些意思。”

他用匕首又开始细细地切盘子里的羊肉,悠然道,“萦之,机会难得,你可有什么话问我。”

他这边切着,池萦之那边吃着。想了一会儿,把她现在最想问的话语问出口了。

“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呢。”

这个问题早在预料之中。

“我就知道你第一个会问这个。稍安勿躁,等他们两个从林子里回来,我会一起告知你们三个。第二个问题?”

池萦之单手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一时想不到其他什么。”

“那,轮到我问问题了。”

池萦之一愣,转过头来,“你有问题问我?”她顿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如果问的是不能回答的问题,我……我能不答么。”

“自然可以。”

她松了口气,“哦,那你问吧。”

司云靖把自己铜盘子里的一大块炙羊腿切成了小块小块的,自己留了两块,其他的全倒进了池萦之的盘子里。

“我有件旧事始终想不明白。想当初好端端的,你我也算是有五年传书的交情了,我并未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为何突然千里传话骂我。”

池萦之:“……”

妈蛋。她就知道会是这个问题。

她简直想要起身逃跑了,硬撑着说:“这个……不答。跳过。”

司云靖手里动作一停,转过脸来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这个问题跳过。那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你说。”

“第二个问题,你我现在经常见面,彼此的脾性也算知晓一些了。你在宫墙下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凉凉地说,“守心斋抄了半个月的书,所谓深情,半点不剩了吧?”

池萦之“……”

这个问题虽然刁钻,她觉得她还能坚持一下。

“说了一眼万年,便是万年。现在才过去不到俩月呢。”她咬死坚持说,“情一往而深。”

司云靖嗤笑了一声,明显不信。

“万年?”他把匕首往盘子里一扔,拿了毛巾擦手, “放心吧,你的喜欢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过了今晚就没了。——等你离京返程时,带着你的喜欢回平凉城哄骗小姑娘去。”

楼思危和韩归海马鞍上拴着今日猎获的大小猎物,从林子里回来河畔大营的时候,迎面看见营地中央处的篝火烤架上挂着吃剩下的羊骨架。

太子爷在篝火旁姿态随意地踞坐着,池家小世子陪坐在旁边,坐姿虽然称得上端正,却捂着嘴不停打着饱嗝儿。

“回来了?”司云靖抬眼看了看他们,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河道,“自己过去河边,把猎到的猎物去皮放血,回来挂在烤架上,当做是你们的晚食了。”

楼思危应了一声,提着几只雉鸡过去了。

韩归海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瞪了眼池萦之,忿忿道,“臣等辛苦去林间夜猎,为什么池世子不必跟着去,反而跟着殿下吃饱喝足了?这、这也太不公平了!”

司云靖坐在原地没动,眸光抬起盯着韩归海,直盯到他低下头去,这才开口道,“韩世子需要知道一件事。”

他冷淡地道,“世间从来没有所谓公平。你生为藩王嫡子,年纪轻轻便坐在如今的高位上,驱使着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大批奴仆,公平么?眼睛只盯着自己没有的,一味心怀怨怼,垂髫小儿似的讨要公平,只怕你讨来的……绝不是公平。”

韩归海站在原地哑口无言半晌,低头提着打来的一只山鸡去了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