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第2/5页)

奉茶的侍婢很有眼力,福了福身,便捧了茶盘退出去。

音歌和娉婷看来,姑娘远行苍月,老夫人和定安侯又是家中长辈,有话要单独交待给姑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正好两人手中都捧了大大小小的锦盒,锦盒还有些沉。对视一眼,就都觉得将好可以趁这个空档,先回蕙兰阁一趟,等锦盒放下,再来寻姑娘和宋先生,届时姑娘和宋先生应当也说完话了。

遂而都朝孟云卿笑了笑,就捧着锦盒从前厅往蕙兰阁方向去。

宋景城遥遥目送她二人远去。

他很耐得住性子,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孟云卿微微蹙眉:“宋先生方才是说外祖母和舅舅有话带给我?”

宋景城闻言,才收回目光,光明正大看她:“表姑娘,可否去苑中走走?”

意思是,边走边说。

孟云卿懵住。

宋景城低头笑了笑:“若是回燕韩,老夫人和侯爷定是会问起宣平侯府来,学生也好告诉他们宣平侯府内是何光景。”

他先前就说过,他是私事来苍月,外祖母和舅舅知晓后才请他顺道来宣平侯府看她的。既是看她,看过之后,也自当同外祖母和舅舅说起她的近况。

至少,宣平侯府里他应当去看看。

孟云卿很不喜欢,而宋景城说得天衣无缝,她没有理由拒绝。

径直穿过前厅,就是宣平侯府的花园。

花园里可以待外客,云卿就领了他往花园去。

时值七月,树上鸣蝉不已。

好在花园里也绿树成荫,虽然不如蕙兰阁幽静凉爽,却也是一翻难得的避暑景致。

孟云卿和宋景城在前,阿风就远远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一路上,又多有遇见侯府里来来往往巡逻的侍从和侍婢,都纷纷停下脚步来,朝他二人行礼问好,孟云卿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做声。

(第二更掩饰)

花园中走了许久,孟云卿不说话,宋景城仿佛也不着急和她说话一般。

只同她一道,在花园中的绿荫小道里慢悠悠踱步。

除了脚步声,便只有四下鸣蝉的声音。

唤作阿风的小厮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也不上前,孟云卿偶尔能听见他的布鞋走过青石径的声响。好似在提醒着她,眼前的人和物,都并非是前一世的幻影。

眼前的宋景城,也不是前一世的宋景城。

他会问她为何对他有成见,为何要毁了他的前尘,也会在她逼他去找舅舅后恼羞成怒……

若非外祖母和舅舅的缘故,她不应当同他再有交集。

可即便他不是前一世的宋景城,有他在,周遭的空气也都是压抑的。

她不想开口同他说话,就像不想转眸看他一样。

自顾着双目注视着前方,眸间却空洞无一物。

她从未觉得宣平侯府内的花园有这么一条林荫小道,会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像前一世的坪洲一般,如同一个压抑沉寂的牢笼。

而等她终于从牢笼里离开的那个雪夜,她却用一枚簪子,一寸一寸刺进了自己胸口。最后的一眼,看见的便是那个陌生苑落里那株红色的腊梅,花瓣是鲜红鲜红的,如同她胸口的血迹一般……

隔了多久,都会隐隐作痛。

她手心缓缓攥紧,但凡稍许想起,依旧可以感受到胸口那道冰冷刺骨的寒意。

渐渐的,便折磨得她喘不过气来。

“宋景城……”她鲜有直呼他姓名。

也将他从思绪中唤醒。

思绪中,他曾许多次回坪洲看她,那时的他其实已经很少同她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看她,看她在苑中小寐,煮茶,猜字谜。也曾在确信她睡着后,唇间偷偷亲吻上她的额头。

却又不敢多作停留。

卷入京中的风波,他没有回头路。

有谁知道,他多想同她一道,漫步一条无人打扰的林荫小路。

就像在旧时的清平一般。

晨曦透过这样的林荫小路,洒在她肩头。

这样的小道,若是没有尽头最好。

一直走便是一生。

一直走便到白头。

“锦年,你我结发为夫妻,我定会还你一世安宁。”

可笑啊,他却一直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宁。

他深陷泥泞,便连她都掩藏不好。

最后结局,是寒冬腊月里,他抱着她泛着凉意的身躯,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里,不知何时该停下,也不知当去何处。

那日天上飘着鹅毛大雪,户户屋檐下张灯结彩,挂着红色喜庆的灯笼。

她身上早已冰冷道没有任何温度,却好似年少时一般,安静依偎在他怀中,同他一道,走完这一条没有尽头,更没有旁人会来打扰的路。

若是最后一场可以重温的旧梦,那就让他永远不要醒来。

雪中,那条没有尽头的路,便可白头。

……

“宋景城……”她鲜有直呼他姓名。

他微怔。

转眸看她,眼中噙着少有的氤氲,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而她眼中若有似无的诧异,也好似在提醒着他——过去的才是一场梦,眼下的林荫小道才是最清醒的真实。

她就在他身侧。

嘴唇是红润的,脸上带着朝气。

无论身着怎样的衣裳,也无论胖瘦,无论待他热忱或冷淡,都鲜活得同他并肩一处,个子刚好及到他的肩头,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将好驱散他心底深处最为可怕的寒意。

——永远失去一个人,她完完整整消失在生命里。

这一瞬间,四目相视。

似是都从对方眼中,捕获到了些许不可思议的痕迹。

他是,她同样是。

孟云卿脚下滞住,眼神分明变化,却没有从他脸上移开。

宋景城也忽得僵住。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好似从她变化的眼神里,看到前一世的孟云卿。

——被她掩藏很好的孟云卿。

宋景城指尖微滞。

心底一股莫名的慌张涌上心头,他怕被她看穿。

——同样掩饰在如今这个宋景城身上,他的印记。

他下意识移了目光,好似尴尬般,怪异笑了笑:“表姑娘还是唤宋某一声先生好,听起来总觉何处别扭了。”

孟云卿愣住。

他又道:“本来是想同表姑娘在苑中走走,只是没想到宣平侯府竟然比定安侯府大上这么许多。”

无论哪句,都不是前一世的宋景城当有的语气。

孟云卿不做声了,方才,兴许是巧合。

她心中如此想,方才才会如此错愕。

孟云卿便低眸改口:“宋先生不是说,外祖母和舅舅有话带给我?”

见她移了目光,宋景城心中好似庆幸,又有几分失望。须臾,敛了情绪,平和道:“老夫人和定安侯是让我来问表姑娘一声,日后是想留在苍月,还是回燕韩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