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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了话匣子后,瑞基的斑斑劣迹开始在车内纷飞,直到每个人都扯着喉咙争辩,没人能听清其他人的话语为止。

兄弟们开始发泄不快,瑞基却靠回位子,仰望着窗外的夜空。他真希望纪事圣女了解她究竟作了怎样一个混账决定,他体内的野兽一旦在墓穴内失了控,他的兄弟们将深陷危险之中。到最后,或许他们不得不把他干掉。

他皱紧眉头,望着周围众人,目光落在背后的瑞斯身上。中指上佩戴的那枚归属君王的黑色钻石指环让他分辨出瑞斯的身份。

瑞基仰身后探,低声请求道:“吾王,我请求帮助。”

瑞斯俯过身,平静但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要帮什么?”

“如果我没有……没能撑过去,不管什么原因,我求求你,看好玛丽。”

吸血鬼之王点了点头,用古老的语言回答:“如你所愿,我就此起誓。我会像照顾同一血脉的胞妹那样照顾她,像守护所有我家族中的女性一样守护她。”

瑞基轻叹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没过多久,维肖斯将凯雷德停到一处空地上。众人走出车子,围成一圈,探听周围的动静。

这是个惬意的夜晚。在这个宁静的平台上,微风自数不清的树杈和枝丫中穿过,带来泥土和松针的沁人芳香。头顶之上,明月透过牛奶般的云彩撒下光来。

瑞斯做出手势,吸血鬼们走到百米开外,进入了山脉里的一处洞穴。这处隐藏的地点看上去毫无别致之处,就算走进里面,你也得明白自己在找什么,才可能在后面的墙壁上找到一处小小的接缝。正确开启之后,一块平滑的石板侧滑开,露出墓穴的入口。

兄弟们鱼贯走进洞穴内腹。一声唿哨,石楔在众人身后闭合。安置在墙上的火炬依次点燃,金色烛焰贪婪地吸食着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烟雾在廊道的高处飘荡。

步入地表之下,一条缓缓下行的朴素石道在众人脚下延伸开去。一直来到洞穴的底部,他们才脱掉外袍。一扇精铁大门随后缓慢开启,展现出前方的大厅,约摸十五米宽、六米高,里面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摆放着成千上万只颜色、形状均不相同的陶瓷罐,罐身泛着清光,每一只容器内都存放着一颗次生人的心脏。在社团的入会仪式中,奥米迦会将他们的脏器切除,在次生人以杀手的身份继续存在于现世时,这个罐子就是它唯一的个人物品。黑剑兄弟会在完成击杀后,都会尽可能地回收这些罐子。

大厅的尽头是另一扇双层大门,此时也已经为众人开启。

早在十七世纪初期,第一批欧洲移民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在岩床之上,用黑色大理石砌成了这座属于黑剑兄弟会的神圣殿堂。整座圣殿空间广阔,天花板上倒悬的白色钟乳石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匕首。如成年男人手臂粗细、大腿长短的巨型蜡烛置于黑铁底座上,发出强烈的光芒。

前方是一座略微隆起的平台,几层浅浅的台阶与之相连。祭坛顶端则是一整块从古老国度带来的石灰岩,沉重的石块仅依靠两根简单隔开的石梁撑起,祭台的正中央则放着一枚头骨。

祭台后方是一片平整的墙壁,上面镌刻着所有成为黑剑兄弟会成员的吸血鬼名字,而兄弟会首位成员的头盖骨正摆放在祭台之上。铭文覆盖了装饰板的每一寸表面,只剩下中间的延伸部分还不曾留有记号。

整块大理石拔地而起,竖直向上伸展。在离地面一米多高处,两个粗壮的石桩突兀地伸出,正好供人抓住,维持身体的位置。

空气中潮湿的泥土味和蜡烛燃尽的气味闻来异常熟悉。

“欢迎,黑剑兄弟会的战士们。”

所有人都转过身,面向女性声音传来的方向。

身形娇小的纪事圣女出现在远处的角落,一袭黑色长袍拖到地上,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连面容也无以得见。在那如帘般垂落的黑色袍子下,光辉如同水般散落在地,向外溢出。

她朝众人漂浮而来,停在瑞斯身前:“战士。”

他微微一屈身:“纪事圣女。”

她依次朝众人致意,将瑞基留到了最后:“瑞基,托切尔之子。”

“纪事圣女。”他低下头,问候道。

“你的近况如何?”

“我很好。”或者应该说,他会好起来,在这一切尽早结束后。

“你一直很忙碌,是吧?不停开创先例,你好像是对此上了瘾啊。真可惜,这些先例并非朝着值得赞扬的方向在开拓呢。”她的嘴角划起一个角度,“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后在此和你相遇,并不让我觉得惊讶。你是否也有所察觉呢?这似乎是黑剑兄弟会内部进行的第一次请罪。”

并不尽然,瑞基心想。在七月的时候,托蒙特曾经拒绝了瑞斯提出的请求。不过他并不准备向纪事圣女指出这一点。

“战士,你是否准备好接受你提出的请罪了?”

“准备好了。”他异常谨慎地挑选用词,因为谁也不得向纪事圣女提出任何质疑,除非他想吞下自己酿成的苦果,“我愿向您祈求,不会伤害到兄弟们。”

她的声音变得冷峻而严肃:“你的措辞几近在质问我了。”

“我无意冒犯。”

那个低低的轻笑声再次从黑袍下传来。

天啊,他敢打赌,她正为此感到异常快乐。

不过,她就从没喜欢过他,而他也不想因此而责怪她。他早已为她心中的厌恶感提供了足够的理由。

“你无意冒犯,战士?”袍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在晃动,“恰恰相反,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从不会犹豫去做那些冒犯的行为。一直以来,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也是为什么我们今天晚上会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她转过身,“你们拿武器来了吗?”

费瑞丢下野营背包,拉开拉链,掏出三股鞭。一掌长的握柄由原木制成,包上棕色外皮,经历了许多手汗的滋润,已经呈现出深沉的色调。在铁杆的前端,三根黑色铁叉直立空中。在每一处分叉的末梢有一处尖刺,仿佛一枚装上倒钩的松果。

三股鞭是一种邪恶的古代兵器。托蒙特的选择颇为明智。为了让仪式得到成功认定,无论是挑选武器,还是击打方式,兄弟们都不可以放水。为了维护传统的公正性、昭显瑞基的懊悔心意,乃至为了真正获得洗刷罪行的机会,都不能对仪式对象过于仁慈。

“那就这样吧。”纪事圣女命令道,“贴到墙上去,瑞基,托切尔之子。”

瑞基走上前,一次跨过两阶台阶。通过祭坛的那一刻,他盯着那颗神圣的颅骨,看到眼窝的空洞和獠牙间透出的光芒。他将身体固定在黑色大理石的墙面上,抓住石桩,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冰冷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