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玛丽莎躺在床上,感到烦躁不安。她辗转反侧,不断调整枕头的位置,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她的床垫下仿佛塞满了坚硬的石头,被单像是变成了砂纸。

她掀开被子,走到窗前,厚重的绸缎窗帘将紧闭的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她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但她不能开窗,因为外面已经是早晨了。

她躺在躺椅上,用丝绸睡衣的下摆捂住光着的双脚。

瑞斯。

无法停止地想念他。每次他和那个女人腻在一起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都让她忍不住要诅咒。这令她自己都感到震惊。

像她这样温顺可爱,集天下女性的完美和温柔于一身的女人完全不应该感到愤怒,那有悖于她的天性。

可是她越是思念瑞斯,想要摔打东西的念头就越强烈。

如果她可以握紧自己的拳头。

她望着自己的手。是的,她当然知道怎么握拳。只是她的拳头那么的娇小。

特别是和他的相比。

上帝啊,她的生活多么艰辛,她承受了那么多,可他根本不领情。

成为吸血鬼中最强大男人的谢岚,却仍是个未被染指的老处女,这让她如同活在人间地狱一般。作为女人的失败把她的自我价值烧得一干二净,与世隔绝的孤寂蚕食着她的心,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只能和哥哥住在一起的尴尬境遇深深刺痛着她。

族人注视的眼光和背后议论的话语让她厌恶至极。她十分清楚自己变成别人聊天时常常提起的话题——被嫉妒,被怜悯,被窥探,以及那些真假莫辨的流言。她知道别人把她的故事讲给年轻的女孩们听,是为了警告,抑或者激励,她一点都不想弄清楚。

瑞斯根本不关心她的遭遇。

现在,她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买单。起初,扮演乖乖的小女人在她想来是唯一值得尝试,也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是最终能与他一起分享生活的唯一机会。

谁知道结果却是这样。

他找到了那个更值得他珍惜的黑发人类女人。

上帝啊!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没有公平与否,只剩下近乎残酷的事实。

而遭受痛苦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长久以来一直为她担心的哈弗斯。

可瑞斯呢,他却可以一直那么无忧无虑。现在的他肯定也过得很舒坦吧。在这一刻,他很可能正赤身裸体和那个女人交缠在一起,用股间的坚挺办着好事吧。

玛丽莎闭上眼睛。

她想象着自己被他拉过去,靠在他的身上,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任他吸取自己的鲜血,她激动得仿佛感受不到热度。他的一切将她包裹起来:他的双手拢住她的长发,他的嘴在她的喉间用力吸吮,他下身的那根粗壮让她有些惊怕。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长久以来,她一直幻想着被他占有,幻想着由他取走自己的处女贞操,幻想着了解男人进入自己身体时的感受。

每当玛丽莎幻想两人搂在一起的时候,身体就变得异常燥热,皮肤变得兴奋敏感,但当这份现实真正到来之时,她却对此完全没有准备。她只盼着第一次能持续很久,但不要那么激烈。她有种感觉,如果瑞斯愿意放慢速度,她或许会喜欢上这种感受。

可结果呢,他想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玛丽莎再次愤怒地屈起手指,握紧拳头。

她不再幻想着让瑞斯回来。现在,她更希望让他也经历一下她所承受过的种种痛苦。

瑞斯伸出手,将怀中的贝丝搂得更紧,同时越过她的肩头去看瑞基的情况。在目睹她安抚自己兄弟的痛楚之后,他心中所有的壁垒都被彻底击碎了。

关心他,也要关心他的兄弟,瑞斯心想,这正是兄弟会战士内部最古老的准则。

“到我床上来。”他俯在她耳边低声道。

她由着瑞斯牵起手,引着自己走回他的卧室。两人刚走进卧室,他就迫不及待地锁上房门,熄灭所有蜡烛,只留下一支用作照明。他解开系在浴袍上的腰带,从她的肩膀上褪下丝质浴袍。贝丝赤裸的肌肤在仅有的微弱烛光下闪耀着美丽的光泽。

他随后也脱掉了皮裤,两人并排躺在一起。

他并不想和她做爱,至少不是现在,而是希望和她共同分享这片安详。他需要感受她身上温暖肌肤的紧贴,体会她轻飘飘的呼吸自胸膛掠过,知道她的心跳就近在咫尺。而且,他同样希望将这份安详也全部回馈给她。

他爱意连连地抚摸着那头丝滑柔顺的黑色长发,鼻子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瑞斯?”她的声音在昏暗幽静中显得尤其可爱。他很喜欢在她说话时,喉间振动传递到他胸肌上的感觉。

“嗯?”他吻着她的前额。

“你失去了什么人?”她调整姿势,脸颊贴到他的胸口。

“失去?”

“次生人杀死了你的哪些亲人?”

这原本是个略显悲伤的问题,但其实不然。她亲眼目睹了瑞斯经历战斗之后的惨状,开始了解到,他不仅仅是为了族人而战,更是在为自己而战。

他沉默良久,才收拾好情绪,回答问题:“我的父母。”

说完,瑞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那份好奇化成了忧伤,她小声说道:“对不起。”

两人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

“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是个有趣的问题了,他心中想着。因为答案会有两个版本。在吸血鬼中流传的版本里,那个血腥的夜晚仿若英雄诞生前的启示,而他则被预言成了天生的兄弟会战士。这个传说并非出自他自己之手。恰恰相反,是他的子民编造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的传说,好维持他们错置在瑞斯身上的信仰。

只有他自己才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

“瑞斯?”

瑞斯扫视着她那张朦胧而美丽的脸,话语中的温柔令人难以拒绝。贝丝只是想同情他的遭遇。而出于某个被上帝所遗忘的原因,他也希望获得来自贝丝的同情。

“那是在我转化之前了,”他喃喃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可怕的回忆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作为吸血鬼族群的第一家庭,我们的住所总是隐藏在树林深处,拥有完善的护卫,而且经常更换地点。我们以为自己十分安全,永远不会受到次生人的袭击。”

他发现,不停抚摸她的秀发时,自己才有勇气继续讲述这段过去。

“那是在冬天,在2月的一个寒冷夜晚。因为一个佣人的背叛,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大约15到20个次生人组成的团伙袭击了我们,在攻破我家的城墙之前,他们对护卫大开杀戒。他们疯狂地砸着我们隐秘住所的大门,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声声巨响。我的父亲呐喊着,寻找他的武器,一边强迫我躲到地下隔层里。他刚将我锁好,次生人的破城槌就撞破了大门,一大群人闯了进来。父亲的剑法很好,但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