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为欢几何(第4/5页)

祁遇川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气定神闲地为自己点了支烟,咬着烟嘴感慨万千地一笑:“为什么后妈这种生物,不是想着给人喂毒苹果就是想着给人喂毒丸?”

他低下头,缓缓吐出烟雾:“这里不是美国,你想要搞毒丸计划,发行新股,得先问问股东们同不同意。作为新思第二大股东,如果名仑和名仑的支持方投反对票,你就只能联合那些小股东和我们争。新思目前已经半死不活,一旦摊薄股权,只会死得更快。你觉得那些小股东是会支持你,然后抱香枝头死;还是支持我,大赚一笔抽身?何况,你现在未必还有时间等那些股东从天南海北慢慢赶过来。”

他这一席话句句致命,全点在新思的死穴上,顿时就将高燕琼色厉内荏的窘态披露无遗。高燕琼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涨红着脸瞪了他几秒:“我们走着瞧!”

她刚作势欲走,却被祁遇川接下来的话钉死在原地。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拿星耀的‘云手机’项目说服世茂集团来跟我争新思,所以我拿十亿投资了你们的对手IF科技。有了这笔投资,IF很快就能研发出一代更高配置,更低价格的云手机。到时候,你想赖以翻身的云手机就只能卖去柬埔寨和老挝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高燕琼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恐慌,那是一种底牌被看透,即将满盘皆输的恐慌。高燕琼难以置信地看着祁遇川,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和世茂集团的关系。她此次来和谈的原意是拖住名仑,为世茂的介入留出时间。如果祁遇川真的投资IF,那么她打动世茂的唯一筹码将面临失效。

她呆了半天,心一点点凉了下去,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当着所有人露出了败相,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红着眼睛,怨愤地吐出两个字:“人渣!”

祁遇川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她这一刻的表情,那些藏在他心底的深深恶意,毫不掩饰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高总,何必动这么大的怒?上市公司这种东西有时候和站街女没什么区别,出来挂牌呢,就要随时做好卖的准备。过于三贞九烈,只会让自己显得愚蠢、不识相。”

高燕琼气得手脚冰冷,浑身发抖。她抬手挥开上前扶住她的助理,霍地转身离开。新思系的代表们亦狼狈地跟着起身离席,无声无息地落荒而逃。

名仑系固然大获全胜,却都在这尴尬的氛围里难以自处。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祁遇川自知有些过激,面上却满不在乎:“大家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晚上‘西提岛’见,我们提前庆功,不醉不归。”

众人忙挤出些道贺的笑语,随即三三两两地离开。待所有人都走掉,祁遇川疲惫不堪地坐回皮椅里。他终于给自己惨淡经营的复仇计划,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但他看上去很空虚,既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如释重负。他将十指插入发间,垂下头,将额头久久地抵在了桌面上。

辛霓无声地看着他,心里头有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她对他的恨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这个“不恨”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由外界任何人、事引发,而是源于她天性里的善与宽厚。她设想过,如果她在十几岁遭遇父亲遗弃、母亲惨死、蒙冤入狱,长久处在狭小、阴暗、死寂、肮脏的囚室,日夜遭受殴打欺凌,食不果腹,身心煎熬……她的精神、人格要如何保持不崩溃、不扭曲?也许他是个魔鬼,但那是因为他曾生活在地狱。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背负着那么重的恨,在扭曲的世界行走十年,只换得这一瞬间的快感,你觉得值得吗?”辛霓有些伤感地问。

他没有回答,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缓过劲来,抬起头斩钉截铁道:“不值得,但我不后悔。”

夜里的庆功宴是场红酒雪茄派对。上海的夜景、浓香的雪茄、醇厚的红酒、热闹的筹码游戏、助兴的型男美女,配上悠扬的萨克斯,一切都很对这群人的胃口。白天的尴尬烟消云散,夜里聚起的烟云是香软旖旎的。

祁遇川在那群人中热切周旋,时而和一簇人品品雪茄,时而和一丛人玩点筹码游戏。辛霓局外人一般静坐在一片白色的洋兰下,一口接一口地抿着红酒。这些天来,那帮人都已适应她的冷淡疏离,连起码的客套应酬都略去,放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做壁花。

辛霓不常喝酒,却天生有些酒量。那夜的红酒正契合她郁郁的心境,她不知不觉把一瓶红酒喝见了底。酒性上头时,她才惊觉多了。她燥热得厉害,在那热腾腾的氛围里再坐不住,站起身便往门外的露台走去。

露台上有江风,远处有镜面一般的江面,江水上有一片普蓝色的夜空,江水下映着粼粼闪动的辉煌灯光。她扶着雕花石栏,俯瞰这盛景,眼睛里却有些荒凉。

就在她望着江面出神之际,一只手扶上她盈盈一握的纤腰。辛霓的脊背一僵,当下不着痕迹地避开。祁遇川的手落了空,就势垂下。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同她并肩看着江面:“你在想什么?”

辛霓出神地看着远处澌澌的江水,眼前有些发晕,脑袋也跟着有些晕眩起来。祁遇川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全身泛红,眼神迷离,像是醉到七八分的样子。他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你醉了,我送你回酒店。”

“不要碰我!”辛霓有些焦躁,借着酒劲挥开他的手,“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

祁遇川耐着性子,放缓语气说:“那好,我在这里陪你待着。”

辛霓转身看了眼他们身后,露台的玻璃门很厚,彻底掩住了里面的声响,但透过琥珀色的玻璃仍可见里面酣歌醉舞,热烈动荡。她扶住疼得快要裂开的头,绷着情绪低声说:“你陪我做什么?我又不会给你歌功颂德。你走,你走啊!”

祁遇川平心静气地扳住她的双肩,柔声哄道:“别任性了,这就跟我走。”

辛霓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开,突然爆发似的大声说:“我说了不要碰我!很恶心,你知道吗?”

这个词像突然刺来的刀尖,叫祁遇川骇然之余又有些心凉,他脸上的柔情渐渐敛去,他慢慢松开手,眸光暗沉地看着她,冷声反问:“恶心?”

“对,很恶心!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没有尹青蕙在背后做局帮你,你能这么快吞掉新思?”

祁遇川恍然大悟,却没有辩解。这些年他一直紧盯着新思的动向。以他和尹青蕙互相了解的程度,他不难看出是谁在背后下那盘棋。他本以为尹青蕙是一心帮衬夫家,但当他注意到星耀逆势而行,弃安卓系统选用WP,且冒进国际市场,他就意识到,其实尹青蕙的真正目的是麻痹高燕琼,在她得意忘形时下痛下杀手,保证一刀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