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三十一)

乔安端着药往帅帐走。

几位将军刚议完事, 路过她时,纷纷恭敬拱手:“安姑娘。”

兜兜转转一圈,她这个公主又变回了安姑娘。

呵,呵呵。

乔安似笑非笑瞥他们一眼, 几人立刻低下去, 额角微冒冷汗。

他们是皇帝的心腹, 自然是知道乔安的身份。

他们也更知道, 连陛下最信赖的葛先生, 都因为自作主张强送公主过来,被罚了廷杖二十, 削了身上所有的官职,现在还在营帐里养伤。

皇权不可僭越,而这位陛下心尖尖上的公主、不, 是安姑娘, 却是比皇权更不可僭越的存在。

乔安懒得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 掀开帘子走进去, 几人看着她的背影被帘子掩去,才抬起头, 彼此对视,都有些后怕。

安姑娘……比以前可怕太多了, 淡着脸的时候, 乍一眼看, 竟像是比陛下还不可捉摸。

乔安走进帅帐,铺面就是一股夹杂在暖气中的浓郁药味, 合着压不住的血腥味。

她走进内帐,李稷正靠躺在侧榻,阖着眼, 神色苍白疲惫。

前些日子他情况稍微好一些了,方愈就给他把伤口缝合上,他不愿意用麻烦,方愈最后也没拗过他,硬是没用麻药缝上的,让他元气又大伤了一次,这些日子虽然愈合得渐渐快了,但虚耗的底子也得慢慢养回来。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眼睫微微一动,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蒙着些微水雾的漆黑眸子看向她。

乔安坐在榻边,用勺子舀了舀,问他:“你自己喝不?”

李稷垂着眼睛,不吭声。

乔安瞥一眼他那双拢在袖子里,没有一点要抬起来意思的手,觉得牙痒痒。

真的,不能怪她看他不顺眼,他这腻腻歪歪闷骚又矫情、老是跟被欺负的委屈小姑娘似的样子,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来,她能和他有好脾气就怪了。

行,不是墨迹吗,看谁墨迹得过谁。

乔安舀起一勺子药,喂到他嘴边。

药有点烫,泛着热气,但是少女显然没有一点要吹凉了再体贴喂他的意思,就一脸不耐瞅着他,催促:“喝。”

“……”李稷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抿了抿,低了低头,把药汁抿进去,含了一会儿,喉结动了动,才咽下去。

乔安斜眼瞅他:“烫吗?”

李稷眼睫颤了颤,又低头默不吭声抿了一口。

乔安:“……”

行,看着是烫不死,那就喝吧。

乔安就这么一勺勺喂他,没一会儿大半碗药就喝完了。

乔安看着只剩了个碗底还泛着浓浓苦味的药,再看他一脸平静,不免扯了扯嘴角,真够能忍的。

“行了,你睡一会儿吧,半个时辰后给你针灸。”

乔安收拾了药碗正要出去,后面一直装哑巴的人终于嘶哑:“你要去西域?”

乔安:“…?”

乔安心想,方愈啊方愈,我万万没想到,你不止把李稷当初恋,你还他喵的对他情根深种!真是啥话都想着你的好基友,你俩他喵的凑一对儿得了!

乔安随口:“有这个想法。”

李稷脸色顿时一变,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娶二三十个小……小……”那几个字他说不出口,堵得他脸都红了。

“小白脸。”

乔安淡定点头:“是也有这个打算。”

李稷:“……”

李稷:“你疯了?!”

“唉,大哥,你这个人,总是太古板,别人干点啥事儿,你都觉得是人家疯了。”

乔安不屑地瞅他一眼:“男人可以娶很多漂亮姑娘,我为什么不能多娶几个好看的男孩子?只要我有钱,有武力,有本事,将来西域那么广阔的地方,又不像中原讲究那么多,我随便养几支军队,养一片子民,圈个地方当山大王——甚至女皇帝都行!”

“荒唐——”李稷整个人都气得都在发颤,指着她:“你……你——”

乔安一脸冷淡地看着他。

李稷对上她平静的目光,恍若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他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心软善良、好像总是为别人活着的小姑娘了。

她变了很多,像是褪去了幼毛彻底长大成庞然强壮的雄鹰,变得更沉稳,更成熟,也更潇洒,更肆意——好像整个天地,再也没有能束缚她的东西。

李稷不知道,为什么只好像一眨眼的时间,她就变了这么多。

想到了什么,李稷的心口突然滞痛起来。

“你是在怨我。”

李稷咬着牙,低低地说:“你怨我的人毁了你大婚,怨我毁了你和殷云舟的缘分,便再无所顾忌……你,你是在报复我。”

乔安:“……”

乔安的表情渐渐古怪。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本打开方式?

“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乔安翻白眼:“我看起来很像是受情伤之后变态的吗?”

李稷突然扯了扯嘴角,手指紧紧扣进被褥里,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妒意:“当初,要一门心思嫁给他的不是你吗?为了他,你不是就差与我撕破脸了吗?”

“我嫁给他,是因为那是我当初能做的最有利的选择。”

乔安坦然:“我嫁给他,可以让你死心,他就可以自由,殷家可以得以保留,你的江山也能更稳固,天下都能因此受益……当然,我表哥也是我心中最理想的对象,我没有理由不给自己这么一个机会和他好好培养感情啊。”

李稷听得心中愈痛,却强忍着,冷笑:“那现在呢?你又不想与他培养感情了?”

乔安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李稷心头蓦然一跳。

“如果我没有喜欢的人,那么我愿意和合适的人试一试,但是我有了,而我又确定,我只能喜欢那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别人就算再好,就算有再合适的理由,我也不会再迟疑。”

乔安笑了笑:“表哥很好,即使他也有过别的心思,我仍然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是为了我的生母,为了世人,还是我单纯地对他的欣赏和不忍,我可以竭尽所能为他调养身体、帮他自由,但是即使大婚顺利举行,陪着他离开京城之后,我也不会陪着他留下来——因为我要去找我更重要的人。”

当她孤身一人,她可以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为很多很多重要的人孤注一掷,比如表哥。

但是当她有了爱人,那么,没有人比她的爱人更重要。

因为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是独一无二的。

李稷的嘴唇发颤。

大概是因为痛得太久了,麻木了,以至于他听见她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竟然已经不觉得多么的无法接受。

他喉咙干涩,仿佛往上反涌着苦水,哑声说:“……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