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三十)

乔安盯着地上被摔碎的水杯, 满脑子只有刚才李稷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

娘叫她安丫儿,表哥叫她蛮蛮,方愈喜欢叫她妹子,李稷一直叫她安妹……

她只听过一个人叫她“乖宝儿”

只有在梦里, 那个总是笑眯眯、脸皮又厚又满肚子坏水的年轻帝王, 才会在把她惹生气或者又想出什么歪点子的时候, 甜言蜜语地凑过来抱着她喊“心肝儿”“乖宝儿”。

所以, 这种熟悉的、温柔到腻歪的语气……

乔安忍不住想, 我他喵的是不是幻听了?因为每天晚上被骚扰的次数太多了,连幻听都是心肝宝贝的形状, 这一听就给听岔劈了?

水杯碎裂的声音,让刚刚醒来还昏昏沉沉的李稷瞬间清醒。

他的眼神骤然锋利,锐利的目光冷冷投去, 当看见若有所思盯着他的乔安的时候, 猛的一滞, 才愕然发现不是他的幻觉。

她真的在这儿, 在他身旁。

“乖……”

李稷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安妹。”

乔安看了看他, 半响,淡淡嗯了一声。

她眉目美丽依旧, 只是因为车马劳顿, 微微清瘦了些许, 神色淡淡,竟显得格外的沉静稳重。

李稷看着她, 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他之前还想着,自己怕是过不了这一关,大概唯有被扶灵回京, 天人相隔才能见她最后一面。

谁料一睁眼,她竟然就坐在自己旁边。

完全出乎意料的惊喜,让李稷脑子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安看他哑然不出声,就弯下腰去捡水杯的瓷片。

李稷立刻说:“你不必捡,别刮着手,一会儿我让人收拾。”

“随手的事。”

乔安不在意,轻巧地把碎片一一捡起来。

李稷看她眼皮子都不带自己一眼,只留个全心全意的后脑勺给他,抿了抿唇,嗓音略微嘶哑:“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京城……”

他咬紧了牙关,才闷闷吐出那几个字:“…在京城…大婚吗。”

“是啊。”

乔安淡定自若:“大婚没了,有人替我成亲去了。”

“什么?!”

李稷胸口骤然生出狂喜,瞬间激荡的情绪充满他的心口,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握拳抵着唇角,强压下喜色,状似正经地边咳边问:“咳……怎会、咳……怎会如此?这、咳,这是怎么回事?”

“那就得问大哥你忠心耿耿的好臣子,葛先生了。”

乔安把碎片都捡起来,用手帕包着打算一会儿出去扔了,漫不经心地说:“他说,大哥你重伤,快死了,还念叨着我的名字,他不忍心,看不惯我在京城大婚逍遥快活,就在我的婚典上找人替了我,殷切地把我送过来陪着你一起喝风吃土了。”

李稷:“……”

“你看葛先生想得多美啊,我来这儿,又可以给你治病,又可以老妈子似的伺候你刷牙洗漱,还能陪你聊天说话,让你身心舒畅伤口养得快,将来你好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暖床用。”

乔安微微一笑,真心实意:“大哥,你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真怕你前脚凉了,你家葛先生后脚就能把我活埋了给你陪葬,到了阴曹地府我还得伺候你,真的,那我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都能气活过来给你掘棺鞭尸了你信不信?”

李稷:“……”

“咳咳咳!”

李稷被她怼得心口一阵血气翻涌,又剧烈地咳起来。

方愈端着托盘一进来,就看见李稷靠在床头撕心裂肺的咳嗽,乔安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看药方。

方愈顿时黑了脸。

“你是不是又气他了?”

方愈怒气冲冲把托盘一放,就赶紧去看李稷的伤口,边看边对乔安发飙:“能不能省点心,他现在都这德行了你还气他,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让他这伤口能愈合起来,你给他一刺激,给他伤口又崩裂了,你到时候熬夜连轴转给他敷药啊!”

乔安举着药方大概扫了一眼,心里有点数了,抖了抖药帖,凉凉说:“谁让他问我的,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诚实,只会实话实说。”

方愈:“……”

方愈还要说什么,李稷却压了压他的肩膀,咳嗽着说:“别说了……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乔安斜瞥他一眼,一针见血:“当未婚夫的时候不乐意当,当大哥又一肚子花花肠子,要不是你非要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怎么会闹成这样。”

李稷脸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

方愈都听得牙疼,看着面无表情的乔安,缩了缩脖子,觉得她有点变了,以前她说话到底还委婉着考虑别人感受的,那时候也没发现她这么凶啊。

方愈心想,难道是这大婚没成给她刺激坏了,心里变态要报复社会了?

李稷重重咳嗽了几声,抿了抿唇,却低低说:“是我的错……这次是葛文山自作主张,我会罚他的。”

他这样子看着实在是可怜,一点一国君主的威仪都没有,方愈都有点替他心酸,叹气:“先别说了,先换药,妹子,你去边上把饭先吃了。”

乔安走到托盘旁,从里面提出食盒打开,食盒里有一碗熬得浓浓的肉汤,还有几张正热乎的大烙饼和两碟小菜,东西不多也算不上精致,但是在这前线的军营里,也不错了。

乔安只看了一眼,没有拿出来,而是顺手拿起托盘里的纱布和金疮药,走到方愈旁边。

李稷伤还没愈合,怕伤口捂得腐烂感染,一直只披着中衣,李稷低头解开系带,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床边看着他的乔安。

李稷:“……”

李稷猛地把系带系上。

方愈刚要看一下纱布被血污的情况,李稷就一下把衣带压得死死的。

方愈一脸懵逼:“你干嘛?动作这么重你别把伤口整裂了。”

李稷低着头,半响,见乔安始终没有走的意思,才低低说:“安妹,我换药,你出去。”

乔安整理着纱布,懒懒斜他一眼:“方愈一个人腾不出手,我给他搭手。”

李稷闻言,愈发垂着眼。

他不吭声,却紧抿着淡色的唇,靠坐在那里,清隽的脸颊苍白,墨色长发披散在腰间,修长的手指紧紧压着系带,指腹因为用力都被捏得泛白,活像个被地痞流氓调戏的漂亮大黄花姑娘。

“我来给你治病,有什么见不得的,今天不看早晚也会看见。”

乔安看他那样子就呵呵,冷笑:“我是大夫,看病就是看病,男人女人的身体都是一个样,都是病人,我可不像人心思龌龊,心里有鬼,于是看谁也不干净。”

李稷的脸更白了,捏着衣带的手轻颤,紧抿着发白的唇,一个字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