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曲曲, 在想什么呢?”一只手在阮千曲面前虚晃了晃,试图拽回她的注意力。

“没事,”阮千曲回过神来,笑了笑,用筷子夹起碗里的一只虾仁馄炖,再用勺子托着,送入冯乐笑的碗里。

她亲昵地说,“尝尝这个口味,是刚出的新品种,老板往里面加了点新东西。”

冯乐笑挑起那一只馄炖, 有些烫,浑圆一只, 还在向外散发着热气,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停顿了一下, 眉头皱着,像是在分辨那是什么味道……

“加了荸荠!”她略带惊喜地抬头,眼型偏圆, 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

正如她的名字, 乐笑, 自打阮千曲高中认识她以来,这个女孩似乎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没见她对谁发过脾气。

阮千曲最欣赏她的乐观主义,高考那年冯乐笑很倒霉, 刚好在考试第一天来了例假,直接导致整场考试发挥失常,与她最想去的那所学校失之交臂。

阮千曲为她觉得难过,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慰她,她已经决定要复读一年,打定主意要考上那所学校,那天冯乐笑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在那头还是笑着的。

“对,是不是觉得很清甜?”阮千曲夹起一只,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气,接着说,“你都大半年没回来了,我经常一个人过来吃,那个老板还问我你去哪儿了……”

说着,她小口小口地将馄炖吃完,只觉齿颊留香。

这家小店叫“福缘小吃”,就开在距离白鹭吧不远的一条街道上。

阮千曲接管白鹭吧后,无意中发现这家店,从此这里就成了她和冯乐笑的固定聚会场所。

福缘小吃那时候还是个小摊子,没有门面,每晚开张的时候,所有食客为了吃这一口馄炖,不管高矮胖瘦,都得乖乖挤在矮桌子矮板凳上面,腿都没处伸,还是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店主攒够了钱,买下旁边的门面,配置随之升级,换成了标准规格的桌椅,菜单也跟着更新了,新推出的那道秘制麻辣凤爪评价很高,几乎与店主的成名作“鲜虾馄炖”不相上下。

可以说,阮千曲和冯乐笑亲眼见证了这个解放食客双腿的过程。

冯乐笑去年毕业后去了外地一家公司工作,工作很忙,一年都回不了几次,这次放年假,她第一时间告知阮千曲。

这天晚上九点半,她降落在W市机场,在接机处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阮千曲向她热情的张开怀抱。

两人半年没见,半点没有生分,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要来福缘小吃来一碗热乎乎的馄炖。

冯乐笑说:“怎么不找陆一鸣来陪你吃?”

阮千曲撇了撇嘴,“你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骚包一个,哪里肯纡尊降贵陪我来吃这种小吃?而且他最近痴迷健身,这种高碳水的东西他碰都不碰的。”

“是了,他的确挺骚包的,”冯乐笑说到这,忍不住笑了,忽然又像不经意间提起,“诶,他还是跟那位黎小姐在一起吗?”

黎小姐?

阮千曲正鼓着嘴吹馄炖,听到这个名字,她的眼神显得很困惑。

她冲冯乐笑抬了抬眉毛,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黎小姐是谁。

冯乐笑解释:“过年那会儿他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吗?长得挺漂亮的,好像是个空姐,他搭飞机的时候认识的……”

“哦,那个啊,早就分了,”阮千曲漫不经心地答,“上个月又换了一个,是他在英国认识的一个留学生,现在正如胶似漆呢。”

冯乐笑“哦”了一声,不予置评,低下头专注吃东西,过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一个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抬起头,怔怔道:“看我做什么?”

阮千曲有些犹豫,还是问了,“你对陆一鸣还……嗯?”

话没说完,但意思两人都懂。

她和冯乐笑都是心思聪颖之人,又做了那么久闺蜜,高中那会儿形影相照,几乎连生理期都同步了,谁又不懂谁的心思呢?

其实她不必听到冯乐笑的回答,心知肚明。

若不是放在心上,怎么还会记得那位黎小姐?

明明那时候陆一鸣自己都鲜少提起。

冯乐笑面色不改,仍是笑眯眯的,她好像没听懂阮千曲的话,状若无意换了个话题。

她跟阮千曲聊起自己的工作,又问起白鹭吧的经营情况,总之,绝口不提陆一鸣。

阮千曲心领神会,顺着她的话题聊,很快两碗馄炖就见了底,冯乐笑意犹未尽,连汤都喝了大半。

吃饱喝足,阮千曲开车带她回自己家。

果不其然,冯乐笑一进她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到冰箱里找酒喝,拿出那几瓶小粉象,又驾轻就熟地从茶几下方的空隙里找到开瓶器,一干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自己家。

“姐妹,来喝一杯!”冯乐笑拉着阮千曲坐在客厅里的白色地毯上,笑得没心没肺。

阮千曲依言坐下,顺便打开空调和电视机,她随便调了一个本地频道,屏幕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她把音量调低到既不影响她们聊天,又适合当背景音的程度。

两人手里捧着一瓶小巧的啤酒瓶,上面贴着卡通图案,一只粉色的小象萌态十足,然而这款酒却被称为“失身酒”,别看它样子可爱,酒精度却不低,一瓶下去,足够打开冯乐笑的话匣子。

“陆一鸣……对!我就是喜欢他!姐妹你猜对了!可是他不喜欢我啊,他来来去去换了那么多女朋友,可他还是管我叫兄弟……”冯乐笑仰着头半靠在沙发垫子上,喃喃道,“谁是他兄弟啊?”

阮千曲啜了一口酒,垂下眼眸,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

“你也知道,我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不过我知道他那时候喜欢你……不对,我只是怀疑,他那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谁知道?”

阮千曲没接话。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好像也不是喜欢你,他今天喜欢周小姐,明天喜欢黎小姐……然后全部抛诸脑后,”她声音渐渐低下来,“反正不管他喜欢谁,他都不会喜欢我。”

她低下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阮千曲将啤酒换到左手,腾出右手拍了拍她的肩。

她不是不懂得该如何安慰人,但这种时刻,倾诉者往往并不需要别人安慰,她能想到的安慰之词,冯乐笑恐怕早已在心里反复回味无数次了。

都说当局者迷,阮千曲却觉得未必,身在局中,才是最清醒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阮千曲也斜靠在沙发上,蜷起双腿,顺手从沙发上扯下那条披肩,给自己盖上,也给冯乐笑盖上。

冯乐笑噗一声笑出来,“你是叫我追他?像唐雅馨一样?”

“也不必像唐雅馨那样,但至少让他知道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