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氏的南淮(第4/5页)

“莫斯科进入深秋了。中国人很看重农历新年,我希望每个在这里的华人,都能过个好年。”程牧阳说话的语速很慢,那些私人医生都很懂事,在他开口时,很快退出了房子,“如果莫斯科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警察机构,我不介意,免费送一些武器给民间组织,比如车臣。”

常年居住莫斯科,却敢如此威胁上层的人。

估计也只有程牧阳了。

“我会婉转一些,告诉他们。”阿曼叹口气,“如果真这么做,咱们今年的钱又白赚了。”

程牧阳笑一笑,没有说话。

他的体力并不好,还需要长时间的监视仪陪伴,能说的话也不多。

那样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其余的,谁都不敢强求。

在所有谈话结束后,他忽然看向始终沉默的宁皓:“有没有在中情局的资料库里,找到爆炸那天的资料?”宁皓犹豫着,告诉他:“солнце,我只看到你杀人的画面,其余什么也没有。中情局应该和南家是非常友好的关系,所以主动为南家消除了证据。”

当初程牧阳在菲律宾落海后,他都敢调笑这个小老板抱着个女人私奔,浪漫至极。

可是自从他这次醒过来,开始调查南家那位死去的大小姐开始,就再不敢有任何私人玩笑。程牧阳变得让人不敢靠近了。

程牧阳点点头。

所有人都知道,他应该累了,在众人离开房间时,他忽然对最后退出的人说:“谢青,给我一本书。”

“什么?”谢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本书,随便什么书。”他的声音有些低。

谢青不敢再追问,从整面墙的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放到他手边的藤木桌上。在门关上的瞬间,谢青看到,程牧阳只是安静地打开那本书,覆在自己的脸上,继续靠在躺椅上休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再次熟睡。

整个房间里,只有监测仪器的规律声响。

一本书带来的黑暗。

隔绝了程牧阳所有的视觉和听觉。

农历新年。

比利时。

东北部的一个城堡,建于18世纪。这里曾居住过一个贵族家庭,但因家族破败,在男主人去世后,整个家庭都搬到了首都布鲁塞尔。

而这个城堡被非常低调的英国人买下来,重新翻修。

城堡的塔楼,可以直接通往封闭的天台。

南北坐在天台的长沙发上,看天台玻璃外热闹的人。

她的腿脚都有些肿,据那些请来的中国生产助理说,如果腿脚肿得厉害,很可能就是个女孩。她一直不让人告诉自己孩子的性别,只想让自己在待产的几个月里,有些期待。

在午夜十二点时,有个电话准时接进来。

天台只有她一个人,她直接接通了视频。

“北北,新年快乐,”沈家明的声音很愉悦,“我是说,农历新年快乐。”

“嗯,知道了。”她抱着厚重的羊绒毯。

“我的宝贝儿子怎么样?”

“不知道,”南北淡淡地说,“在谁肚子里,就问谁去。”

“北北,孩子出生,总需要爸爸。”

她不喜欢和人讨论这个问题。

可是有人从塔楼的楼梯走上来,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孩子出生后,会叫我爸爸,”南淮走过来,给她端了杯苹果汁,“这样他会认为自己父母双全,不会有心理阴影。以后,南家所有的都是他的,也不会有人敢威胁我的孩子。”

沈家明彻底偃旗息鼓。

对于一个偏执的哥哥,任何人都是外人。

估计这世界上能坦然说出这样话的,只有南淮一个。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南北产前抑郁症已经严重到威胁生命,沈家明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她还活着。沈家明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打开门的瞬间,都有些害怕,怕不是真的。

南淮很快挂断了电话,开始很认真地和南北探讨问题。

“医生说,宝宝从下个月开始,就要慢慢活动,头向下转动身体了。”

“是啊,快入盆了,”南北在自己肚皮上比画着,“据说,如果头向上,就会难产。在古代,那些难产而死的,大多数都是头在上。”

南淮漆黑的眼睛,很严肃地看着她隆起的腹部:“不会头晕?二十四小时倒着?”

她想了想。

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难以作答,她只得抱着羊绒毯笑起来:“小哥哥,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宝宝不会呛到水?”

南淮在笑:“这个我很清楚,因为宝宝不靠肺呼吸。”

他做了太多的准备工作,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孩子顺利降生更重要。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南北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个妹妹,他从十岁带着她,她学说话很晚,到了三岁才开始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从她三岁起,他的人生就简简单单的只有两个词——“报仇”和“妹妹”。前一个他用了十五年做完,而后一个,他以为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直到他发现,南北上了周生家的赌船后,他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

最后他找到她,是在马尼拉风化区,一个非常肮脏的妓房里,十几天的囚禁和折磨,她又开始恢复三岁时的模样,不说话,不哭不笑。困了就睡,饿了就等着他给她拿饭。

到她怀孕六个月,终于有了严重的抑郁症。

甚至开始忽略任何人,包括南淮。

某个夜晚,他们终于爆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你不要以为是他救了你!如果他没有回去杀掉中情局的人,你马上就会被中情局送回畹町!我从没见过这么蠢的男人!他回去有什么用?能帮你什么?什么也做不到!死有余辜,知不知道?”

那时候的南北,靠在躺椅上看他。

他还说了很多话。

但是南北就像听不懂。

“北北,”他觉得怕了,终于在躺椅旁半蹲下来,“他已经死了,而你,还要好好活着。”

南淮的手,握住她的手。

在长久后,南北终于张了张嘴巴,喉咙有些干涩地自言自语:“小哥哥,如果有人拿我威胁你,想要抓到你,你会怎么做?”她有十几天没有开口说话,嗓子的声音非常奇怪。

南淮摸摸她的头发:“用我自己换你。”

“如果换了以后,他们先杀了你,最后还是要杀我呢?会不会很蠢?”

“这不重要,”南淮回答她,“我不能忍受的是,我还活着,你就死了。”

南北没有再问。

她想,程牧阳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他可以有更多的方法,可以让自己更冷静处理,可还是选择了最笨的一个。过了会儿,她才低声说:“我们以后,再也不提他了。”

“好。”

那个晚上,南淮答应她,再也不提程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