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缅甸的赌场(第4/5页)

“为什么?”

“缅甸,”她专心看着庄家轻摇着青花瓷碟,判断自己的输赢,“他们是非常信佛教的国家,你如果去过,就会明白,这是他们最真心的祝福。”

程牧阳回忆了会儿,学着那个小女孩的话说了一遍。

果然是语言天才,听一次就记住了。

可那样虔诚的话,用他的声音说出来,却是百转千回,有着蛊惑人心的性感。

瓷碟打开,是他赢。

她本想要拿他的本钱,给自己赢回一些,却不料竟然又是他赢。

程牧阳伸手,按住她放在赌桌上的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越欠越多了,怎么办?”

“赌债肉偿呗,”南北故意说得轻佻,挥手对那个庄家说,“让我们休息一会儿。”

庄家很识相地退出珠帘。

“你不该在赌场开枪,而且是亲手开枪。这不值得,扔给任何一个人去处理都可以,却不该是你开枪。”

他笑:“在担心我?”

“我怕你会有麻烦,”南北的声音柔软,轻轻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在想什么?程牧阳,告诉我,你这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指,从自己眉心移开,低声告诉她:“我很少开枪,刚才只是怕你有危险。”

只有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他才会这个样子,说这种话。

南北忽然想起在比利时的那晚,她蹲在地上点了一堆烟火,庆祝自己有了南淮的消息。而那时,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开心,只是守着她,怕她被烫到手。

他更不知道的是,一星期后,她就要离开他,回到畹町。

3

他们说着话。

周生家的那个年轻女人,抱着小儿子,进了赌场。

那个小男孩这些天见了南北几次,却是格外喜欢她,有模有样地撩起珠帘进来,拍了拍南北的腿。她笑着把小男孩抱到台子上。

“我父亲说,刚才你为了一个缅甸女孩,闹了些不愉快?”

四五岁的小男孩,说起话来倒挺有模样。

“是啊,”南北对程牧阳隐晦一笑,捏了捏小男孩的鼻子,“你父亲还说什么了?”

小男孩耸肩:“父亲说,现在的小辈,都不太懂规矩了。”

南北笑出了声:“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小男孩说,“我用心记下来,来说给你听的。”

南北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告诉他:“姐姐给你讲些有趣的事情。”小男孩颔首,端着小脸看她。“在内陆有很多很多的监狱,里边有很多坏人,可是你知道,坏人也分三六九等,”南北小声哄着他,说,“在那里,最低等的坏人都要伺候人,或者要被人当作出气筒的。”

“那么,”小男孩蹙眉,“他们是怎么区分等级的?”

“欺负女人,被判刑入狱的最低等,因为欺负女人,都被人视作男人里的弱者。”

“欺负女人?”

南北指了指程牧阳:“比如,他很喜欢姐姐,想要亲亲姐姐,但是姐姐不同意,但是他一定要亲亲。就是这样了。”

程牧阳轻轻扬眉,无声地笑了。

“所以,记得姐姐说的话,”南北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下小男孩的鼻子,“永远不要欺负弱者,不要欺负女人。如果有人违背你的原则,对他不用手软,因为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彻彻底底的大坏蛋。”

这话说完,连小男孩的母亲都笑起来,连连夸赞她真是教育得巧妙。

那个女人真的看起来很年轻,南北和她随便说了两句,竟然发现她的年纪还不如自己大,只有十九岁,只不过因为穿得很传统,又抱着个儿子,才显得老成了些。

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赌场。

程牧阳的房间,在五层走廊的最尽头。他的手比她大很多,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两个人从电梯就开始不断亲吻。他的手今晚刚为她杀了人,甚至为她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想,她似乎欠了他很多。

他扭开房门时,她却先闪了进去。

程牧阳反手关上门,去按壁灯的开关,却摸到了她的手。

房间里的窗帘都是隔光的,纵然是在午后,依旧是漆黑不明。所有感官都被加倍放大,他一只手把她捞到怀里:“北北。”

“嘘——”南北轻声说,“不要说话,让我说。”

他安静下来。

“我是谁?”

“南北。”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比利时E40公路上,我们一起坐在汽车的后座,然后,”程牧阳顺着她的问话,低声回答她的问题,“你为了躲开我,独自下车,却遇到了枪战。再然后,是我救了你。”

“谁要躲开你?”南北哭笑不得。

“不是吗?”程牧阳的手从她的背脊滑下来,托住她的腰,“再想想?”

他真的很聪明。

从最初开始,每一次躲开,每一次退后,他都看得很明白。

“好,好,”南北凑近他,望进他的眼睛里,“记得,我是南北,我们是在比利时认识的。和你在一起,我不是畹町的南北,永远都不会是。”

她说得很模糊,意思却很清楚。

我喜欢你,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代表我整个家族的利益。

“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代表畹町,”程牧阳把头低下来,“我只认识,刚才欠我赌债的那个南北。还有那个子弹打到手臂,哭到混乱的南北。”

“程牧阳——”

南北横过手臂,想要撞开他,却不料被他一只手就攥住了自己的手肘。太精准的力度,只是抵消了她的力道,却不会伤到她。

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掌心,滚烫的温度。

“你小时候吃了多少苦?才能有这样的自信,躲开背后的刀?”他的手滑下来,攥住她的手,五指交握着,把她的手臂贴在墙壁上,开始去吻她的额头、脸颊,一下下地,轻声告诉她,“你连在湖面上晒几个小时都会受伤,中弹都会哭,如果我是你哥哥,我不会舍得让你学这些。”

“那是第一次,”南北轻声说,“我不知道是那么疼,而且,那时候我哥哥一直没有消息,我以为他死了。”

很奇怪。

那次她哭得特别放肆,或许是因为在比利时,那时候她并不是南北,不是真正的自己。或许没有了南淮,她真的就再不是自己了。

“北北?”

“嗯。”

他断断续续地吻着她的嘴唇,引燃两个人之间的欲望:“北北?”

她又“嗯”了声,脸颊发烫。

“北北?”

程牧阳第三次叫她的名字。

声音低回。

她闭上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从最初的最初,他叫她的名字开始,总习惯反复得到她的回应。不管是她的目光,还是她的应声,就像是他失而复得似的反复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