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缅甸的赌场(第3/5页)

最后掀开的那面珠帘后,走出来的,是南北。

她登船是个意外,参与这次的事情也是个意外,所有人都默认畹町的南氏不会出现。所以,当她和程牧阳出现在码头,除了深知内幕的人,都以为她不过是程牧阳的女人,那个莫斯科战争之王的某个女人。

她穿过一道道珠帘的隔间,暧昧不明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走近了,吴成品身边的人才都退了开。吴成品手里已经握着把压衣刀,暗银色的刀身,在一寸寸割着女孩身上最后的布料。

细微的缅甸语,从那个小女孩的嘴里呢喃而出。

她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人听得懂,这个小女孩只是在念着经文,她几近全裸,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却在念着经文。

“别来无恙,南大小姐。”

吴成品余光看到她,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他丝毫都不意外。

这样的称呼何其恭顺,可是这样的动作,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南北,我就是为了你而来。

“有几年了?”南北把视线移到他身上,“两年?两年前,我们在迈扎央见过。”

“大小姐还记得?”

吴成品手腕顿了顿,银色的光,在手中折射着。

他的刀尖就对着她的心窝,伸出手臂就能刺入的距离。

程牧阳和沈家明同时直起身子,沈家明对身边的人挥挥手,而程牧阳已经从怀里摸出银色的枪,端在手里,瞄准了吴成品的眉心。

同时,有上膛的声音,在他四周十几步开外,有二十多个程牧阳的人同一时间举起枪。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出现,如何上前的。

所有人都是悄无声息地举枪,除了上膛和瞄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南北却看都不看那刀,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在迈扎央,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忌讳什么。”

“好,哈哈,好!大小姐继续。”

吴成品舔着自己的嘴唇,手腕已经翻下来,刀锋向下。

她漆黑的眼睛里,平静得不真实:“当初,在边境线上有十几个家族,为什么现在只有四个?”她又走近一步,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刀刃,“因为中国人总是迷信一些数字,比如4,比如9,所以我们自我淘汰,胜者为王,败者灭门,最后只剩了四个姓氏。就这么简单,”话没有说完,吴成品的右脸又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所以,不要以为,你能挑衅我们。”

第一次是猝不及防,包括吴成品这个挨打的人,都始料不及。

而第二次,却让近百平方米的赌场都寂静下来。

程牧阳像是笑了,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

“北北,”沈家明捏着几乎要燃尽的烟,曲指弹进了烟灰缸里,“这船上不能有人命。”如果可能,尽量不要在周生家的游轮上闹出人命,这是客人的礼仪。

而且他知道,南北能做到什么。

她转过来,虽然是回答沈家明的问题,却是在看着程牧阳的眼睛:“不要开枪。”

沈家明原本是笑着的,看到她转过来,脸色却骤然变了。

她的身子,和抱着小姑娘的两个男人,刚好挡住了吴成品的所有要害。可就在沈家明冲出去的时候,吴成品已经动手了。

刀锋阴冷,直奔南北的后心。

就在刺出去的一瞬他却被人捏住了咽喉。南北用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后仰弯身子,两根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他的喉骨上,粉红的指甲,嵌入古铜色的咽喉。

那把匕首就悬在她的腹部。多一寸,就足以致命。

大片大片的白光,从吴成品的眼前掠过。咽喉要道被人拿捏着,稍稍用力,就是窒息。

比起两年前的压制,此时他才知道死亡并不神秘。

她想要让他濒临窒息,亲眼见见绝望的样子。手指刚才捏紧,用力,忽然感觉吴成品僵住了全身的肌肉,喉骨竟开始不自觉地上下滑动着,在她两指之间,挣扎着想要求生。

南北轻轻蹙起眉,很快又舒展开。

是程牧阳。

她松开手的时候,吴成品同时跌落在地板上。

子弹正中眉心,分毫不差。

也因为是眉心,她身上没有沾任何的血迹。

在程牧阳开枪的时候,所有持枪的人,都在下一秒同时射杀,有消声器,二十多发子弹的射击也带来了非常瘆人的穿透肢体声响。除了吴成品,吴家的人中的都不是要害,跌落在地面,蠕动着身子痛苦呻吟。

远处的程牧阳把枪收回去,脸孔在橙黄的灯光下很平静,只有眼睛是看着她这里,他拍了拍沈家明的肩膀,走到了南北的身边。

她正弯腰,摸着小姑娘各处的骨头。

幸好,没有任何骨折。

她轻声用缅甸语,说:“不要怕,我是南北。”

小女孩眼睛忽然亮了一亮,伸出手,有些抖,可还是放在她的手上,呢喃了一句话。没有人能够听得懂,除了她。仍旧是缅甸人喜欢说的祝词。

那个极度贫瘠内乱的国家,却乐观快乐。

他们相信佛祖能保佑人,就连此时此刻,经过暴虐和死亡,她仍旧这么虔诚地相信。

迅速有人移走了尸体和伤者,几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子,侧身坐在地板上,很娴熟地擦洗血迹。小小的波折,反倒让所有人都赌性大发。

不得不承认,对于赌徒来说,见血绝对能够让所有人忘了人性,沉浸在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赌桌上,沉浸在青花瓷碟里那对上下翻飞的骰子里。

几亿美元虽不是个大数目,可这一个赌博罪,究竟让吴氏被两国盘剥了几层皮,她也有所耳闻。吴成品对她有如此怨气,情有可原,恩怨也还简单。

可最后,却是程牧阳将这恩怨,全盘接到了自己手里。

亲手枪杀吴家的小少爷,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给了周生家一个“大巴掌”。中国人最重颜面,尤其是这么注重形式的家族,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这次有些麻烦了。

她和程牧阳单开了一桌,两个人在珠帘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后,都有了些笑意。

他示意掷骰子的庄家开局,随口道:“我一直认为,我很了解你。”

南北从他的手里,拿过一个筹码下注:“最后发现,你根本就不认识我?记得我说过,小时候经常去抓豚尾猴吗?能抓猴子的人,腰身都足够软。其实我真的会的不多,真的不多。”她抿起嘴巴,歪着头笑起来,“我哥哥才厉害,他只要照着你的鼻梁打一拳,就会把骨头碎片推进你的头颅,手法,完全像个艺术家。”

程牧阳笑一笑,轻轻用手指,敲打着赌桌的边沿:“那个小女孩,和你说了什么?”

“感谢我,她说佛祖会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