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晴拿着扇坠再次来到码头的船上。

这次交易在白天, 书锦比上次更加谨慎,没有把船停在码头,而是直接让虞孟控制船开向月华城十数里外的一个水湾。

安晴则是乘坐另一艘船先来到水湾, 然后再换到交易的船上。

霜语确实看上去比上次好很多,伤口基本愈合,衣服也换了干净的,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 眼睛还被蒙着以外, 和平日区别不大。

在他旁边有两个负责看管的茧兽人, 负责交易的依旧是上次那个凶巴巴的人鱼族。

“东西我带来了, 放人。”安晴晃了晃手里的扇坠,戒备地看着周围, 随时准备应付突然出现的偷袭。

书锦通过茧兽人的眼睛,看到扇坠, 心里很满意。扇子云无真天天带着,扇坠是私人定制的, 那独一无二的云纹,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扇坠不大, 也说不上多重要,就算不小心“遗失”在什么地方,也很难发现。

等他们杀死敖梧后,把扇坠往对方身上一藏, 配合上织梦香浮屠酒, 就是云无真杀人的铁证。

“东西没问题,先交易。”书锦在离河湾不远地小屋里,给茧兽人下达指令。

茧兽人得了命令,解开霜语身上的绳子。虞孟伸手, 示意安晴把扇坠交过来。

安晴知道为了后续的计划,今天这个扇坠是一定要交出去的。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尽可能给两人争取到有利的形势。

“你先让霜语下船,把他送到岸边。”

虞孟很好说话地应下,吹了声口哨,周围一小股水流立刻变了方向,推着船朝着岸边靠过去。

“霜语,下船。”安晴吩咐道。

“哥……”霜语却迟疑着。他不知道安晴现在到底在和对方交易什么,他只知道对方凶残狡诈,并不可信,他不想安晴遭遇他所经历的事情。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吗?”安晴凶道。

霜语咬了下嘴唇,磨磨蹭蹭地下船上岸。他伤势虽然勉强恢复了,身体仍虚弱得很,站在那里,便摇摇晃晃随时要摔倒似的。霜语抬手拆掉眼睛上的布条。眼睛因为不适应突然的光线,而盈起水雾。却仍努力看着船停靠的方向。

安晴见霜语上岸了,微微松了口气,自己也小心倒退到岸边,放下扇坠后,立刻化身霜狼,从船边一跃而下,落到霜语身边,命令道:

“上来。”

霜语的动作比思维更快,熟练抓住安晴后颈的皮毛,翻身趴到安晴背上。

安晴头也不回地带他朝王城的方向跑。身为狩猎队的成员,安晴的速度在霜狼中算得上优越。就算背着人形的霜语,也仍把追来的人鱼远远抛在后面。

风从两人耳边呼啸而过,把其他的声音拉得很远,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霜语趴在安晴背上,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隐约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有展现出祭司方面的天赋,哥哥对他也没有现在这么厌恶他。他们偶尔会一起跑到外面玩,他身体不好,每次玩久了就觉得累,抱着哥哥耍赖,让哥哥背。哥哥虽然嘴上会很凶地嫌弃他,但最后都会变成兽形,载着他回家。

哥哥兽形载人的时候总是跑得又快又稳。皮毛上会透出暖暖的温度,能抵挡冬日的寒风。

有一次他在回家路上,竟趴在哥哥背上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家,哥哥就着兽形蹲在炉火边,而他就在哥哥背上,不知睡了多久……

回想起来,哥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背过他了,甚至连平常的接触都很抵触,一看见他脸上就只剩下掩饰不住的厌恶。

霜语知道的,哥哥在怪他,母亲的离开,父亲的厌弃,哥哥都怪在他身上。

霜语不觉得自己有错。母亲离世时,自己还不记事,父亲的偏见,也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但霜语心疼安晴。他希望有一天安晴能从阴影里走出来,而不是永远在父亲的阴影里,带着面具生活。

霜语眷恋地把脸埋进安晴后颈处长长的皮毛中。似乎想通过这样的动作感受一点曾经的温柔。

安晴感觉到霜语在身后的小动作,奔跑的动作微微一僵,条件反射地想吐出一些刻薄的话。可脑海里没来由地闪过霜语满身是血叫他的样子,那些话卡在喉咙里,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算了,就这一次。反正后面还要利用他,就先哄哄这个白痴好了。

安晴只当做没有察觉,背着霜语继续朝进城的方向跑。

在快抵达城门地方,安晴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前方有一段岔路,一边挨着河道,一边穿入林中。

安晴毫不怀疑林中书锦必然设下埋伏,可走河边,有人鱼族在,他同样毫无胜算。安晴微微后退,思考着拖延时间的策略。

敖梧答应了会派人接应,但也说过,接应的人不会太早出现,至少要等到月亮出来以后,以免被对方看穿计划。

“保护好你弟弟,霜语活,你活,他死,你死。”这是敖梧许诺安晴最后一个活着的机会。

码头上,书锦从虞孟手里接过扇坠,拿在手里把玩:“安晴是个聪明人,如果他能像这些茧兽人一样听话就好了。”

茧兽人束手站在一旁,对书锦的话无动于衷,只乖乖等待下一个命令。

“杀干净,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城。”书锦吩咐了句。

茧兽人诺然应下。

“不可惜?”虞孟心里倒挺欣赏安晴,某些方面,安晴跟他所效忠的不夜岛主虞方晴有几分相似。

“可惜?”书锦笑了下:“是可惜,他做事情的确比我这些木头手下聪明可靠的多,可惜聪明人总是有很多不该有的想法。当这份心机注定不能为我所用,与其留下产生威胁,还不如直接毁掉得好。”

“人鱼喜欢强大的对手。”虞孟却说。他欣赏强者,不管是实力还是脑子,不管是队友还是对手。人鱼骄傲无畏,不怕失败也不怕死亡,是以对书锦这种观点并不理解。

“而茧鼠,喜欢以弱胜强。”书锦不指望虞孟能理解自己,对方是天生的海洋霸主,而茧鼠曾经只是南夏一个不起眼的弱小族群,连活在阳光下的资格都没有,他双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

如果可以,谁又愿意活在漆黑的地下蝇营狗苟。

正因为茧鼠不想永远都当弱者,所以他们必须算计,哪怕手段再卑劣,也是为了自己的族群的光明将来。早晚他们会把这些自以为是的“强者”都踩在脚下。

“师兄,月亮要出来了。”书苒催促了句。

“那这里就有劳虞孟先生了。”书锦收敛起情绪:“准备行动。”

夕阳的最后一缕霞光,掩藏进漆黑的夜幕里,一轮圆月高悬,满月的清辉从月华城的上空流泻而下,照在王宫古朴大气的庭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