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情同手足(第2/3页)

并不像德·阿诺之前想的那样,高烧不是伤口感染造成的,他是患了一种非洲丛林中常见的袭击白人的病。这病要么致命,要么像德·阿诺一样突然退烧。

又过了两天,德·阿诺已经可以在周围的平地上蹒跚地走几步了,只是还需要泰山健壮手臂的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他们坐到一棵大树的阴凉下,泰山找来一些光滑的树皮以供交流。

德·阿诺首先写道:

“我要做些什么才能报答你为我做过的这一切呢?”

泰山回答道:

“教我怎么说人类的语言吧。”

于是德·阿诺立刻行动起来,指着一些熟悉的事物并用法语不断重复它们的名字,因为他觉得教泰山法语比较容易,毕竟这是自己掌握得最好的一门语言。

对泰山而言,这当然无所谓。他区别不出英语和法语。德·阿诺把“男人”这个词写在树皮上,告诉泰山,这个读HOMME。用同样的方法,泰山学会了“猿”(SINGE)和“树”(ARBRE)的法语发音。

泰山求知若渴,又过了两天,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法语词汇,能说一些短句了。比如:“那是一棵树”,“这是草”,“我饿了”等等。但德·阿诺发现,在泰山已有的英语语法习惯的基础上教他法语的句子结构困难重重。

这个法国人用英语写下一些简短的课文,让泰山用法语念出来。但这样逐字逐句直译出来的法语文理不通,泰山自己也常常不知所云。

德·阿诺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但让泰山忘记之前所学、从头再来,似乎为时已晚。而且他们进展很快,似乎很快他们就能用法语交流了。

高烧退后的第三天,泰山写了个字条,问德·阿诺是不是恢复了——这样他可以把他背回海边小屋。泰山像德·阿诺一样急着回去,因为他盼着跟简重逢。

因为思念简,这些天跟这个法国人待在一起使泰山度日如年。但他还是无私地这么做了。与从孟邦卡的魔爪下救出这位法国军官的行为相比,这些天对军官的耐心照料更能表现出泰山的崇高品质。

德·阿诺自然非常愿意试试,写道:

“但你怎么能在这纷乱的树林中一直背着我走那么远呢?”

泰山笑了。

“我当然能,”他说。听到自己的这句口头禅从泰山的嘴里说出来,德·阿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他们出发了。像克莱顿和简一样,德·阿诺也为这个人猿的强壮和敏捷而吃惊不已。

中午他们便回到了海滩边的空地上。当泰山从林边最后一棵树的树枝上跳下来时,他的心狂跳不止。他迫切期待着与简重逢。

小屋外没看到人,德·阿诺很郁闷地注意到母舰和“神箭号”都没停在港湾。

一种孤独感在林边的空地上弥漫,袭向正在向小屋急行的两个男人。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都清楚,在小屋关着的那扇门后面会发现什么。

泰山抬起门闩,手放在木质铰链上,推开了大门。正如他们所担心的:小屋里空无一人。

两个人转过头对视了一下。德·阿诺清楚同伴们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泰山满脑子都是那个吻过自己的女人。她已经消失了,而他却还在帮助她的同伴。

巨大的痛楚涌上泰山心头。他想一走了之,躲到丛林深处回到自己的部落,再也不见任何人类,再也不回到这个海滩边的小屋。在这间小屋里,他曾满怀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遇到同类,然后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现在,他只想永远忘掉这一切的一切。

至于这个法国人,德·阿诺,他算什么呢?他可以像泰山一样适应丛林的生活。泰山再不愿见到他了,他想远离一切能够使他想起简的事物。

在泰山进行心理斗争时,德·阿诺走进了小屋。他发现同伴们留下了很多生活用品。他认出了好几样本来在母舰上的用具——军用炉灶、一些炊具、一支来福枪和很多挂子弹、罐头食品、毯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帆布床——还有几本书和杂志,这些大多是美国的。

“他们肯定还打算回来的,”德·阿诺这样想。

他走到一张书桌前,这张桌子是约翰·克莱顿在许多年前造的,在桌子上他发现了给人猿泰山的两封信。

一封信上是苍劲的男子的笔迹,没有封口。另外一封出自女人的手笔,还封了口。

“这儿有两封信给你,人猿泰山,”德·阿诺转向门的方向,喊道。但他的同伴没在那儿。

德·阿诺走到门边向外张望。目之所及没有泰山的踪影。他大声呼喊,却没有人应答。

“我的神啊!”德·阿诺惊呼道,“他弃我而去了。我明白了。他已经返回他的丛林,把我一个人仍在这儿了。”

而后他记起了他们发现小屋空无一人后泰山的表情——那种神情,只有猎人肆无忌惮地射倒小鹿后,在受伤的小鹿的眼睛里才能找得到。

那男人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德·阿诺现在意识到了——但是为什么呢?他搞不明白。

这个法国人环顾四周,这个地方带给他的孤独和恐惧开始袭击他的神经——由于疾病和伤痛的折磨,他已经弱不禁风了。独自一人被抛弃在这可怕的丛林边上——再也见不到人面、听不到人声——时常需要担心林中野兽、甚至更可怕的野人的袭击——他成了孤独和绝望的猎物。这实在可怕。

人猿泰山已经向东跑了很远了,他正在飞快地穿越丛林的“中心地带”,准备回自己的部落。他很少像这样不顾一切地飞速行进。他感到他就要从自己身体里飞出去了——他像只受惊的松鼠一般在林中飞驰,借此来避免面对自己的思绪。但无论他跑得多快,那些思绪总是挥之不去。

他看到树下反向奔跑的母狮子萨博的矫健身姿——它准备去小屋那边,泰山这么想。

要是遇上了萨博,德·阿诺该怎么办呢?——还有猩猩博嘎尼,也可能去袭击他——或狮子努玛,或是残忍的西塔……

想到这儿,泰山停止了“飞行”。

“你是什么,泰山?”他大声问自己。“是猿还是人?”“如果你是只猿,那么就像猿类一样处事——把你的同类抛弃在丛林里,任其自生自灭,随心所欲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如果你是人,那就该回去保护你的同类。不应该因为他们中的一个离开了你,你就抛弃同类。”

德·阿诺关上了小屋的门。他很紧张。即使像德·阿诺这样勇敢的男人,有时也会因孤寂而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