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5/5页)

“是我最好的朋友。”

“今日来了吗?”

“不,早几个月,他就去东洋留学了。”

“嗅。”沈绿爱抚摸着这把壶,读道,“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藏。”

“你识字?”杭天醉小吃一惊。

沈绿爱一笑,说:“这是把曼生壶,我家也有的。”

杭天醉闷坐了一会,想,是的,听母亲说起过的,这女人读过私塾,还在上海大地方呆过的。

“你怎么没去?”女人突然问。

“去哪里?”

“东洋啊。”

“是说好和寄客一起去的,后来没去成。”杭天醉抬起头,说,“要是去了,婚就结不成了。”

“为什么?”女人看样子对这把壶有些爱不释手,“你只管去,我等你便是了。”

“寄客是革命党,我跟他去了,我也就是革命党,抓住,要杀头的。”

女人一愣,小心翼翼地把那把方壶放在茶几上,然后,抬起头,打量着丈夫,问:“你就是为了成亲,没去东洋的吗?”

“不是。”杭天醉摇摇头,走到床沿,“我病了。”

女人显然感到失望,她已经发现男人身上那些漫不经心的东西。对于一个新婚之夜而言,他们的对话,真的已经是太多了。尽管如此,女人还是不想就此罢口,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耸人听闻,她说:“我哥哥绿村也是革命党,在法国。”

那天晚上和以后的几个月的晚上,杭天醉一败涂地。他不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美艳惊人的女人不能唤起他男人的欲望吗?不是;说他想起了从天上飞下来的坐在秋千上的红衫儿了吗?也不是。实际上他就是接受不了过于强大的过于生机勃勃的东西,比如当他抖着手去解女人的紧身布衫时,按照习俗和老人的口授,那女人的布带是扎得很紧很紧的。可是他一伸手,那布带子就自行脱落了。他一看到那对耀眼的胸乳,就吓得闭上了眼睛。他下意识地以为女人这样丰满是很不对头的,它们咄咄逼人地挺在胸口,就像是要吃了他似的。那女人身上喷出的热气,又是那样强烈,简直就像一道无声的命令——快过来,拥抱我!

杭天醉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一点欲望也没有,真的一点欲望也没有,先睡一党再说吧。这样想着,他竟睡着了。

快天亮时他翻了个身,压在了一个软绵绵的光滑的东西上面。他醒过来,手接触到一丝不挂的女人的身体,心中失声惊叫——我成亲了。他一个翻身,压在了女人身上。突如其来的,什么都来不及做,热浪便过去了。他尴尬地翻了下来,很快觉得疲倦,昏昏地,又欲睡而去。

他再次醒来时,听到母亲在惊叫:“醉儿,茶清伯被官府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