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家外祖

翌日,姜毓又是一大早起来的,知道要拜见的是祁衡的外祖父,还是这般匆忙之下,祁衡能和没事人一样,姜毓心里那道坎可过不去,为了这回出来连丫鬟都没有带一个,天蒙蒙亮的时候姜毓就起来开始梳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打扮的,出来的急,自然是没有带脂粉的,只有一截螺子黛,还有梳头,姜毓自己也一个人也挽不出什么隆重的发式来,试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挽了个简单干净的。

祁衡卯时末来同她用了早膳,辰时初便上了马车启程,这回倒是走得并不久,午时末的时候马车便停下了。

姜毓有些担心,他们到的这个时候并不好,该是一般人家膳后休息的时候,这个时候造访显得有些不懂礼数,怪只怪祁衡明明明明早早进了城,为何方才在酒楼里却故意磨蹭了许久。

不过也顾不上这些,要见长辈,姜毓在下车前摸出了手镜左右检查着自己的仪容,没有丫鬟跟着掌眼,真是深怕簪子歪了眉毛淡了。

祁衡这回倒是很有良心,见姜毓紧张照镜子,亲自伸手给姜毓正了正头上的簪钗,递上刚才进城后姜毓强烈要求买的口脂,老实给姜毓拿着手镜举着口脂盒子,当是妆奁匣子。

“你原本生的容貌就很好,我倒是觉得你不涂脂抹粉更好看些。”

姜毓对镜抹着口脂,她觉得自己用了全套的脂粉盛装之后才是最好看的,说女子不抹胭脂比抹胭脂好看的,她从来都是不信这种鬼话的,特别是祁衡这种满脑子离经叛道的人。

祁衡耐心给姜毓举着镜子,见姜毓不搭理他,也不多说话,直到姜毓觉着拾掇完了,才陪着下姜毓一起下了车。

车前的宅子门脸不大,也不是在繁华的地段上,虽是年关里家家户户刷新的时候,可这宅子的门脸却有些老旧,倒不至于斑驳,只是打一眼看过去便没有什么气派,只觉着萧索无光暮气沉沉。

祁衡在旁低声道:“你一会儿与我见过祖父之后,我便让人带你去今夜落脚的别院,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姜毓有些疑惑地看了祁衡一眼,这么远道而来难道只是坐坐见个面而已?论理她这个孙媳不该与林家的姊妹媳妇好好认个脸叙叙话吗?

“王爷昨日提起外祖母,不知外祖母她老人家可还健在?”

祁衡闻言默了默,道:“在,不过她老人家身子有恙,已经很多年不见客了,你只与我见过外祖父就好,这林府也没有其他人。”

“哦。”

姜毓不问了,她到底知不道祁衡母家的事,祁衡如何说,她便如何做就是了。

进了门,林府的门脸陈旧,里头也并不精致,姜毓是见惯了繁华的,要说如何形容这林府,大概她手下那些最一般的庄子里的别院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姜毓想过林家在先皇后之后这些年来肯定是没落了,可不曾想能没落至此。大概一般京中的五六品小官府中也比这林府好上一些。哪怕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可那种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大约得有很久不曾修葺翻新过了。

“老爷在池边钓鱼。”

引路的下人神色冷淡,只是在进门口给祁衡和姜毓行了个礼,也没有别的客气,径直就带着祁衡和姜毓往里头走。穿过一方庭院,眼见花园的假山亭池就在前头,过了月洞门便停下不再带路。

祁衡该是早就习惯的,也没说话,领着姜毓继续往前走,那片修得并不算如何秀丽的园子里,四角亭边的太湖石上,可见有一老翁单人独坐垂钓。

祁衡同姜毓过去,却并没有靠得很近,只站在径上的青石板上便停下。

姜毓正准备着与祁衡一同行礼,便听身边的祁衡朝着那池边垂钓的老翁道:“我来看你了。”

……

姜毓的眉梢一颤,这是什么话?是在见礼呢还是没在见礼呢?

显然这话随意的,绝对不是一个晚辈该说的,哪怕是太子见了外祖父,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池边的老翁闻声没有吭声,甚至没有动。

祁衡的神色如常,继续说他的,“我这回把王妃带来了,她是肃国公府的嫡女,圣旨昭告天下,半年前完的婚,想必绥州这里也是知道的。”

姜毓听着话风,既提到了她,便顺势行了礼,“孙媳拜见外祖父。”

这话说得很寻常,一般人家才是这般见礼,姜毓如此,只是因为昨日听祁衡提起外祖家时的口气,半句未自称本王,甚至在提及先皇后时也称母亲而非母后。

姜毓猜测祁衡对于林家的感情,或许便该是像平常人家那般的。

老翁还是没有动静的,姜毓福着身子不知该不该起,祁衡已经伸手一把拉起了姜毓。

“我只今年带她过来一回,她也是个娇弱的身体,赶路太累。”

“你若真是有良心,便不会答应这一门婚事,你是什么样的人,平白糟污了人家清白的女儿。”

老翁终是开了口,有些沙哑的嗓音却严厉非常,一句话下,姜毓让他说的心头一跳,这一句训斥,已经相当于辱骂了吧?

祁衡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道:“形势所迫,她和我都拒不了这门婚。”

老翁依旧没有回头,愈发严厉斥道:“明知道护不住却还是要得到手,你们祁家的劣根性,你的前途,配许谁家的婚事!”

姜毓觉着头皮有些发麻,这林家外祖父未免太敢说,不仅辱骂皇室,竟当着她的面就说祁衡的前途无望,还说祁衡不配娶亲。每一句都是姜毓打死不敢提的禁忌。

祁衡负手,带着丝傲气与不屑,“我是不配,可我总归不是他,我想护住的人,哪怕赔上我的全部,也一定保她无恙。”

老翁道:“你的全部?只怕你想也做不到。”

祁衡唇角的弧度锋锐,“那可未必。”

嗯……

姜毓垂着眼儿听着,她明明身在当场,祁衡和他外祖的话却听得云里雾里的,直觉他们说的定是秘辛,却一时套不上来说的是什么。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外祖绝对是在训斥祁衡,而且还是很难听很不留情面的那种。

难怪祁衡方才在外头让她拜见过外祖就走,敢情是猜到会被这样训斥吧。只是她还是听到了。

“人我已经带来过了,你既不见便算了。路途劳累,我便让人先带她去休息了。”

祁衡的口气硬邦邦的,似乎是负着气,转头就同姜毓道:“我在这里再办些事,让月洞门外的下人领你出去,薛阳就在门口等着,他会带你去别院里休息。”

姜毓抬头看祁衡,让这样训斥,难得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冷脸,姜毓还未出声应下,便听外祖又发话训斥了:

“明知路途劳累却仍要带着人匆匆赶过来,若真有良心便不会如此,何必嘴上还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