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哄起来

街上热闹,来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白日一样。

祁衡的马缓缓从街上而过,到了一处食肆跟前停下来。

姜毓对外头不熟悉,只是由着祁衡扶她下了马,被领着进了食肆里头,才注意瞧四周的环境。

这食肆不大,门面也简陋,与姜毓之间在京里偶尔光顾的大酒楼显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地方也不大,雅间什么的也定是没有的。

薛阳已经在食肆里等着了,祁衡带着姜毓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姜毓默默跟着,潜意识里觉着这桌椅定是不干净的,稍微犹豫了那么一瞬,还是坐下了。

祁衡也一直没吭声,只是瞧着姜毓的样子,招手让薛阳拿了快干净的抹布过来,亲自将桌子擦了擦,特别是姜毓跟前的地方。

“这家是卖羊肉汤的,祖传的手艺,以前是在京城里的,后来搬到了这里的镇子上,我小时候随舅舅出来,常常跟着他吃上一碗。是以有时候出来办事路过这里,也会过来。”

祁衡淡淡说着,姜毓有些犯愣,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秘辛。

这个……嗯……她要说什么?

祁衡擦完了桌子,将抹布挪到桌角,“我让薛阳提前过来看了,碗筷都是洗干净重新用热水烫的,你不用担心不干净。这镇子上的饭馆酒楼也是比不过京里的,你是个嘴挑的,勉强吃那些,还不如吃些特别的,就当是吃个新鲜了。”

姜毓还是觉着这话不太好接,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说的像有种祁衡在迁就她为她考虑的样子。但是她既然这么麻烦,带她出来做什么?

姜毓暗自腹诽,还没想出怎么和祁衡答话,羊肉汤已经叫随从端了上来,并了一碟子炊饼。

“吃吧。”

祁衡拿了筷子径直便低头开始吃,姜毓正好不用想该怎么回祁衡的话了,也拿了筷子低头吃。

羊肉汤很鲜美,是姜毓以前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味道,姜毓原本只是试探着的抿了一小口,却不由暗自眼睛一亮。

汤熬得浓稠,碗沿飘着一层姜毓不认识的佐料沫子,用勺子在里头捞,除了一块羊骨,还有熬得细碎了的羊肉丝,还有面条,豆皮。

姜毓默默里吃得眉梢飞扬,跟前又让叫推来了一个碟子,祁衡在旁道:“别光喝汤,吃个炊饼,否则要是跟在府里似的晚上饿了肚子,这小地方晚上可没地方找糕点去,只有腌菜冷馒头了。”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饿肚子找糕点的事情?你又不在我的屋里睡。

姜毓心中觉得奇怪,可羊肉汤实在太好喝了,实在没空和祁衡纠结她半夜吃糕点的事情。

姜毓夹了一个炊饼,那炊饼倒是没什么味道,只是酥酥脆脆的,佐以羊肉汤一起吃,也是人间美味。

难怪能让祁衡这个堂堂王爷念念不忘,果然是非常有其自身的道理的。

姜毓吃得认真,没察觉身旁的祁衡一直在偷眼觑她。

看小丫头这般吃得眉眼飞起的样子,祁衡觉着方才他那句“无心之失”应该是过去了吧。这模样虽然还不跟他说话,可也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了。

和姜毓相处这些日子,他觉着姜毓其实也是个好脾气的,虽然常常会生他的气,但也不是那中记仇的人。

怎么说呢,懂分寸,非常懂分寸的那种,一点都不让人操心,但也就是这种太懂事了,才叫他心中觉得对不住。

这点还不如跟金月虹学学那小爆脾气,姜毓这样的,总是叫他不知从何下手。

祁衡同一旁桌子的薛阳递了个眼色,又上了一盘子炊饼。

食肆里静静的,大约因为店面偏僻的缘故,也没有什么人,外头街市的喧闹更衬得店里头安静。

祁衡吃饭的速度照例的快,没几下羊肉汤就快见了底,祁衡瞥了眼姜毓碗中还剩下的半碗汤,略放缓了速度,忽然道:

“明日进城,是去林府,又是要早起的。”

林府?

姜毓正是吃得专注,叫祁衡这么斜里突然一句,不知他在说什么。

“林府?哪个林府,王爷为什么要带妾身过去?”

祁衡的眸光顿了一下,瞧着桌上撒落的炊饼芝麻,道:“我的外祖家,每年年关之前,本王总是会抽空过去一趟。”

那个林府!

姜毓觉着自己一定是吃傻了,居然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林家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作为先皇后的娘家,林家肯定是没有朱家煊赫的,但姜毓记忆里,先皇后的娘家好像是户部尚书,也是京官。

祁衡道:“林府祖籍绥州,几代都是绥州人,原就不是京里的人,当年我外祖升官入的京城。我母亲去了以后,我外祖也致仕回了祖籍,林氏的嫡支和靠近的旁系也再没有立朝之人,京里的林府就是个空架子罢了。”

本朝制,四品以上的京官才有资格立朝,祁衡这个说法,也就是说林家人现在没有在京为官的,起码在京为官的绝不会超过四品。

不过想想也是,朱家擅权,祁衡这个太子都这样了,林家这个先皇后的外戚肯定是遭排挤的,还不如远离京城这个漩涡的中心,留得青山在,否则非叫朱家弄得满门全歼不可。

“王爷是要带妾身拜见国丈……”姜毓的话音一转改了口,“外祖父吗?”

祁衡终于从桌面上转开眼睛看了姜毓一眼,“是。”

所以你要带她见外祖父这么大的事情却一声招呼都没跟她打,也没有让她有任何准备,就这么随意把她从府里拎出来,不备礼,甚至连身像样的行头都没提醒她带出来。

有媳妇第一次见长辈草率的吗?你自己浪荡不羁不拘一格,不要带上她好不好!是故意想要败坏她以及她娘家的名声家教吗!

涉及面子问题,姜毓有种和祁衡砰砰拍桌子的冲动,胃里的羊肉汤都气得翻滚了。脸上却还是不敢和祁衡真翻脸,压平了怒气问道:“王爷,这样大的事情您为何不早说?妾身都没有准备……”

姜毓真是特别恨自己上路的时候为什么这么识相,只敢问一句,见祁衡不主动自己说下去她就不问了,她要是从让祁衡从被窝里逮出来就咬死了打破砂锅问到底,何至于现在让祁衡说的措手不及。

祁衡风轻云淡:“准备什么?你放心,礼我备了,让人带车上了。”

“妾身说的是……”姜毓咬了咬唇,简直没法儿和他正常交流,“妾身说的是我自己……”

“我都没有带衣裳,也没有带丫鬟出来,明日如何……如何盛装?”

姜毓想想自己早上让祁衡催促着随意罩的这一身,还有马车里翠袖和翠盈匆忙给她准备的那两身衣裳,都是很寻常的衣裙。

她可是新妇头一回见长辈,还是外祖一辈的,怎么能不精心盛装打扮?穿着这样随意,显得她很不知礼数,让人怎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