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宋乐仪被赵彻一路拉扯着离了未央阁, 另只手掌上系着绸帕,随夜风轻晃。周围静悄悄的, 只有两人踢踏的走路声和微风吹过草树的摩擦声。

“表哥?”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宋乐仪咬了咬唇,索性站在原地不走了, 还往后退了两步。

赵彻感受到身边人往后拉扯的动作,他便听了下来, 转过身低垂着着一双漆黑黑的眼眸看她, 微微抿着的唇边与咬动的腮帮都昭示着他动了怒。

宋乐仪也察觉到了, 若是占了理儿, 她还能与赵彻你来我往嘴上争锋几句, 如今却全然落了下风,一点气势都拿不出来。

可是她也觉得挺委屈的。

“我的确设计了安平,可是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宋乐仪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 她顿时觉得有了底气, 又隐隐觉得有些小骄傲:“况且是安平推开我在先, 即便事后追究, 不占理的也是她。”

闻言,赵彻简直要气乐了, 差点压不住手想撬开她脑袋看看, 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少年双手环胸,冷声讽刺道:“那我是不是还要夸表妹聪慧?”

宋乐仪一边捏着绸帕一角,似乎是在研究赵彻怎么打的结,也没察觉到他的语气, 眉眼不抬道:“自然是要夸的。”

“夸你伤了自己?”

沉沉夜色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薄唇抿的很紧,声色凉的人心颤:“你蠢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方法你也用?”

言语间刻薄极了。

宋乐仪低着头还在研究那块绸帕怎解开,也不搭理人,又或许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彻一腔怒火瞬时就没了着落,闷闷的堵在心里难受,他咬了咬牙齿,将人的右手拽了过了,几根手指轻巧的一扯,结扣便解开了。

绸帕滑落,露出白皙的手掌,上面有一块约摸一指甲长的伤口,很是刺目。

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却还很疼。

赵彻叹了口气,压下心底层层怒气,捧着她的手掌放到唇边轻轻吹了两下,温热的气息挠的人心尖痒痒。

他闪了闪眼眸,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语气去和宋乐仪好好“说道”一番这个问题。

不然这小妮子没准还要和他闹脾气。

然而还没等他想几息,耳畔就传来她软软小小的声音:“表哥,这次我的确冲动了。”

赵彻漆黑的眼眸里闪过惊讶,这么痛快地认错,可不像宋乐仪的作风。

果不其然,只听她犹豫着小声又道:“不过表哥你也不对,好好说话就是,为什么要骂我蠢?”

他拎着她手掌抬了抬,将疤痕路露在眼前,嗤道:“难道不蠢?”

宋乐仪当然不肯承认:“我虽伤了,但安平比我伤得更重。”

言语之间还是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平时喝个药都要娇气的姑娘,也不知哪里来的这股扭劲儿,割了手掌还能意气扬扬,一副甚自得也的模样。

赵彻顿时气乐了,他咬了咬后槽牙,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再也忍不住,屈指便朝她脑门敲去。

到底没舍得太用力,原本十分的力气到了落下时就变成了三分。

但也足以让宋乐仪疼一下。

宋乐仪直被这一下敲懵了,一边捂着小脑袋,一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干什么!”

说完便张牙舞爪的屈指去敲他的脑袋。

赵彻身形不动,也没发脾气,只淡淡地看着她:“你敢敲试试?”

语气中尽是浓浓的威胁。

宋乐仪的动作顿时就僵住了,细白的手指离赵彻的脑袋还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夜风吹起她的袖口,拂在赵彻的脸上,透过那一点点缝隙,她清晰地瞧见了他眼底的情绪。

三分戏谑,三分怒火。

宋乐仪眨了眨眼,她将手指慢慢松开,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眼睛。

睫毛扫在指尖上,痒痒的。

她葱白的指尖下落,压在他的脸蛋上戳了戳,又滑落在唇角:“表哥,你真好看。”

恍恍宫灯映照下,她容貌愈发明艳,嘴里说出的话更是撩人。赵彻忽然觉得唇角干燥,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微滚动。

又被表妹给撩拨了。

他神色有异,声色如常:“那就多看一会儿。”

“离近了看。”

话音刚落,还不等宋乐仪反应,赵彻便压着人的脑袋往前一带,手指穿过青丝,他微微弯下腰身,两人温温软软的唇瓣就这样贴在了一起,鼻尖也撞着。

宋乐仪愣住了,一双漂亮的眸子闪了又闪,眼前人的眉眼很俊,眼睛尤其好看,夜色很静,两人呼吸声交缠,甚至能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谁都没有动作,直到宋乐仪“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推赵彻的脸,整个人的脸蛋都红透了。

“你怎么能亲我?”

太过分了,太出格了,太不像话了!

赵彻也没好到哪去,刚才完全是一时冲动,白皙的耳朵从耳尖红到了耳根,他抿了抿嘴巴,也不好解释,只轻咳一声:“意外。”

说完,他又琢磨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里神色幽幽难辨:“刚才那样算不上亲。”

“你还提!”宋乐仪气恼的抬腿便去踢他,“非要唇舌交缠才算亲吗!?”

赵彻一怔,被踢了个结实,他垂着眸看向她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忍不住低声而笑,继而似笑非笑道:“不如表妹教一教我何为唇舌交缠?”

眼底尽是那混不正经的戏弄之意。

宋乐仪又羞又恼,伸出细白的手指着他骂了一句:“无耻!”

赵彻自是不会任凭她离开,上前两步便拽了人的手,十指交握,他叹了口气道:“表妹,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将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语气是难得的认真,一字一顿的还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宋乐仪本来想挣开人的手的,闻言,她默了片刻,乖巧的应了一句:“知道了。”

赵彻“嗯”了一声,十分满意人的识趣,他捏了捏人的手指,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回寿安宫把伤口处理了。”

夜色已深,头顶一轮近乎于圆的明月,冷淡的月光将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太液湖旁边尤其冷,料峭的春风吹得衣衫翩跹,身上凉凉的。

十指交握的双手却暖极了。

宋乐仪忽然问道:“表哥,你有没有觉得文太妃和端阳之间有点奇怪?”

赵彻偏头看她一眼:“怎么?”

宋乐仪拧了拧纤细的眉,自顾自道:“端阳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是她却能容忍文太妃三番五次在她面前挑衅,实在不合她往日作风,令人费解。”

“你观察倒是敏锐。”赵彻暼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人人皆知姑母与文太妃的母后,也就是如今的蜀王后章嫣不睦,这的确不假,但其中还有更深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