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闭嘴——

微凉带怒的两个字, 很是清晰。宋乐仪胸膛起伏,似是被气的不轻。

他怎么敢!?

一片真情竟被人当成了狼心狗肺, 宋乐仪哪里是那种能得了受委屈的人,红润的唇瓣紧紧抿了一会儿, 漂亮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眼前乌漆抹黑的袖口。

那里有熟悉的荼芜香,冷冽幽雅, 有平心宁和的作用。可是天天熏着这香她也没见赵彻宁和到哪里去!

宋乐仪倏地抬手就朝挡在面前的手掌拍去, 下手很重, “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周围太黑, 她看不清他的手有没有被打红, 但应该是红了一片。然而赵彻不仅没手,连缩一下都没有。

“表妹就这点儿力气?”赵彻的声音夹杂着嘲笑,说着,他将拳摊开成掌, 环过胸前, 握住她的肩膀, 稍稍用力便将人压在了怀里。

“山路崎岖, 表妹最好不要乱动。”

头顶有赵彻幽幽的声音传来,似是警告。

宋乐仪愈发生气了, 当即冷笑一声, 不想搭理人,却知道现在不好动作,便乖巧的坐好了。

虽然乖巧,然而赵彻却察觉到她是真生气了, 他抿着唇,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哄一哄人,怀中的小姑娘又说话了。

“赵彻。”宋乐仪盯着压在她肩膀的胳膊,又拿出了上辈子和赵彻唱反调的劲儿,语气恶狠狠的,“等回了宫我一定打断你的狗胳膊!”

打断他胳膊?

狗胳膊?

赵彻怒极反笑,方才淡下去的怒气重新泛了上来,不过是拦了她去看上官晔而已,就如此和他耍脾气!?

“好啊。”他嗤了一声,“打不断我胳膊你就是狗!”

谁是狗!?

他说谁是狗!?

宋乐仪胸口起起伏伏,再也不想和他说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瑟瑟秋风终于卷去了赵彻心中大半怒气,他开始思忖起了别的事情。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什么时候表妹开始在意上官晔?

似乎……

是从明心堂一遇见开始,表妹就对上官晔存了几分别样的关注。

夜风很凉,赵彻忽然觉得心里酸涩的很,俊俏的脸蛋愈发难看,马缰绳被他攥的很紧,在手心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一路骏马疾驰,身子颠簸,原本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生生被他缩短到了一个时辰。直到“吁”的一声,赵彻在丹阳门前勒了马。

此时寅时刚过,天色还压着一层黑意,月牙的光辉却已经逐渐浅淡,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白。

赵彻率先下了马,他仰头,朝宋乐仪递了一只手,想扶她下马,沉沉夜色下他的神色很冷,压着不善的语气强做平静:“下来。”

还在生气?

他还在生什么气!?

宋乐仪不想搭理他,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细润的下巴扬的老高,红唇紧紧抿着,偏过头看向城楼,对赵彻熟视无睹。

见此,赵彻冷笑一声,磨了磨后槽牙,直接伸手圈着人的腰肢给拎了下来。

“你干什么啊赵——”宋乐仪叫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彻打断,他语气不辨喜怒,“夜深人静,表妹还是不要大喊大叫的好。”

闻言,宋乐仪抬眼看了一眼寂寂夜色中的太宁宫,将话吞回了肚子。她压低了声音,又踢又打,恼怒道:“你放开我。”

许是太过生气,赵彻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夜色衬托下少年的眉眼很冷,脸颊的血痂有些瘆人,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似嘲似讽刺:“好啊。”

说着,他便松了手腕。

宋乐仪得了自由,当即瞪着漂亮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裙转身就走。

赵彻嗤笑一声,也没追,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边,神色幽幽难辨,见她走的很快,也不搭理人。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表妹不是要打断我的狗胳膊吗?”

“你!”

宋乐仪顿下脚步,狠狠的瞪他一眼,一汪秋水似的眼眸里窜着小火苗,是真的气恨了。

气着气着,她就觉得委屈,折腾了大半夜也没休息,不过是担忧他而已。

结果!结果他呢!?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

见他不知好歹的模样,宋乐仪却愈发觉得气不过,倏地抬手将赵彻的手掌拉到面前,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两片柔软的唇压在他食指的第三关节,牙齿尖锐,一阵儿麻痛。

赵彻痛的冷嘶一声:“宋乐仪!你属狗的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宋乐仪不仅不松口,还拿牙齿使劲儿磨了两下,好在还存了最后一点心软,没将他手指咬破了去。

过了好一会,宋乐仪终于觉得解气了,她松了口,冷冷的哼笑一声,转身就走,一言不发。

“……”

即便背对着她,赵彻都能想象眼前的小姑娘是怎么一副神情,大概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大猫,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举的老高,瞪着朦胧漂亮的眼睛,举着肉乎绵软的小爪子挠人。

等挠人之后,再迈着优雅的步子昂首挺胸地离开。

忽然间,赵彻胸腔翻涌的怒气散了许多,借着惨淡月光,他举起左手,飞快地瞥了一眼。

手指上有两排牙印,上面两颗齿痕,下面三颗齿痕,对的整齐,上下雨露均沾。

还挺好看。

赵彻漆黑黑的眼眸里本应该染着怒意,此时却逐渐变成笑意。等情绪渐渐冷静,他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妥。

朦胧夜色下,他微微叹了口气,脚步稍快的上前拉住人的胳膊,语调缓和了很多:“今日表妹相救,我很感动。”

“那你如此喜怒无常做甚!?”宋乐仪回头,语气质问。

赵彻沉默了一瞬,心中有阵阵酸涩在涌动,说他嫉妒?说他羡慕?

就在宋乐仪以为他哑口无言无理辩驳的时候,他忽然说话了。

赵彻已然整理好心底的情绪,他牵过宋乐仪的手:“表妹,你随我来。”

“去干什么?”宋乐仪不明所以。

她本来不太想去,可是又觉得赵彻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咬着下唇犹豫了一瞬,便没挣扎。

“表妹去了就知道了。”

赵彻神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没再多言一句话。一路的沉默,只有两人踩在青山板伤发出的哒哒声,这倒叫宋乐仪不适应了。

她感受到身旁人略微酸涩的情绪,又偏过头盯着他的俊脸看了一会儿,乌黑的眼眸闪了又闪,很快就明悟了。

赵彻这人一向爱惜容貌,想来是脸蛋受伤,心里受了刺激,一时间难以接受,情绪不受控制,如此一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就情有可原了。

罢了,她就不与他计较了。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