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页)

她亦是暗中凝集剑气,对裴寂低声道:“当心。”

话音落下,刹那之间黑雾狂涌、势如龙腾虎啸。寻常人只能见到黑气越来越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俯身前冲;

宁宁修为小成,定睛看去,竟望见半空中悬浮着无数锋芒毕露的细薄碎屑,每一片都锋利如刀,在月色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随着祁寒一声低喝,滔天魔气一拥而上,好似万箭齐发,笔直攻向宁宁与裴寂命门!

魔气来得飞快,逃跑或躲藏都已来不及。裴寂挡在她身前,迅速咬破指尖,在剑身上画出一道符篆,旋即将长剑横在面前。

黑气如潮水将夜色淹没,呼啸着奔涌向前。在临近裴寂之时,长剑嗡地发出一声鸣响,符篆猛地迸射出刺目红光——

而魔气竟在距离他近在咫尺的半空分流散开,没有触及两人分毫。

祁寒眼底薄光一闪。

那位身着黑衣的少年居然是魔族后裔,以自身带了魔气的血液为引,竭力阻挡着他的进攻。

不过两人修为相距甚远,他注定坚持不了多久。

祁寒对局势了然于胸,被裴寂护在身后的宁宁同样心知肚明。

金丹元婴之间虽然只隔了一层修为,实力却是天差地别。裴寂能暂时挡住侵袭而来的魔气,便已经拼尽了全身力气,等灵力被一点点磨损殆尽,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跟前少年人的背影瘦削挺拔,在月色下映出一层单薄影子,将她浑然笼罩其中。

宁宁看不见裴寂的表情,只能望见他的后背已经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毫无征兆地,耳边传来裴寂的声音。

他向来要强,无论何时都不会将痛苦表露在外,因而此时也竭力压抑着话语间的颤抖,以极其微弱却坚定的语气告诉她:“跑。”

宁宁的心口重重一跳。

裴寂想必已无法继续支撑,届时魔气涌来,置身于此地的他们都将身受重伤。他无路可退,只能让她尽快逃离。

可如果她走了,以他所剩无几的灵力,定然会在魔潮之中殒命。

魔气没有任何消退的趋势,裴寂手中长剑却已出现了一道细长裂痕,如同蛛网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在剑身即将碎裂的瞬间,于周身混沌的黑雾里,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

裴寂原以为宁宁已经逃开了。

可她竟仍然留在他身后,在千钧一发的须臾,裴寂听见她的声音:“我怎会丢下你离开……可别小看你师姐啊。”

随即便是剑光一闪。

宁宁上前一步拔剑出鞘,用星痕剑笔直刺向扑面而来的魔气浪潮。她虽不像裴寂那样身怀魔气,体内的剑意却在此刻轰然爆发,与魔潮形成短暂的对抗之势,为裴寂挡下致命的一击。

剑气与魔气势同水火、两不相容,在彼此碰撞的瞬间两相反噬,轰地一声四散爆开。

宁宁与裴寂皆被冲撞得后退几步,纷纷咳出鲜血,祁寒亦是面色一僵,将魔气收回。

“很不甘心,对吧?”

祁寒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腕,眼底满是悠哉笑意:“不要难过,狐族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以他们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大概不出十天就能全部归西。”

他说着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加深:“只可惜你们到死也不会知道,阵眼究竟被我安排在哪里……这也是人之常情,那种地方,没有人能猜到。”

没有人能猜到的地方。

宁宁已经没剩下太多力气,浑身上下的骨头像错位一样难受,仿佛随时都会化为齑粉一并裂开。

她似乎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强忍着眼眶里淌下生理性泪水的冲动,努力保持冷静继续思考。

究竟哪里……才是绝对不可能被想到的地方?

水?镜子?还是说——

……啊。

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如同火苗,在心底被悄无声息地点燃。宁宁握紧手中的剑柄,深深吸了口气。

魔族对秘境并不熟悉,祁寒贵为魔君,就更不会满地图地寻珍探秘。

更何况当时形势危机,耽误须臾都是死路一条,根本不可能留给他太多时间,特意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作为阵眼。

也就是说,那个地方与“水”或“镜”相关,虽然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却并不会让人联想到阵法。

……岂止是不会让人联想到阵法。

宁宁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那种地方,通常连想都不敢想吧。

当时出了密林见到湖泊,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不是“湖里的水真清”,而是“天空澄明得像镜子一样”。

在见到她与裴寂之后,祁寒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

——今晚天气不错,天空和月亮都挺漂亮,对吧。

这并非寒暄,而是对他们无法找到阵眼,再直白不过的一种挑衅。

他们与真实秘境的通道是一处处水泊,换言之,整个镜面其实都位于真实世界的水下。

既然“水”笼罩了整个秘境,而如今悬挂在他们头顶之上的、罩住了所有人与事物的——

不就是“天”么?

绝对不会被人想到的、将整个秘境都桎梏于其中的地方。

不是脚底下的水泊。

而是头顶上的天空。

或是说,他们眼前所见的“天空”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真实秘境里波澜不起的一潭清泓,无声无息倒映出天地万物,再原原本本地呈现在镜面之下。

整个世界都在阵法之中。

这才是“水”与“镜”的意义。

而若想破坏阵眼——

“我赶时间,只能先向二位道别了。”

祁寒淡笑着望向两人身后,由于被击退很远,宁宁与裴寂已经濒临悬崖尽头,后退一步便是飞流直下的雪白瀑布。

他们无处可逃,而他早就下了杀心:“我看二位小道长同门情深,死在一起也不错。”

“裴寂。”

宁宁费力调动灵力,传音入密。现下情况危机,已没有时间再多做解释,她只能言简意赅地说个大概:“我想到了破局之法。留在崖顶之上死路一条……你会接住我的,对吧?”

这次的阵眼是真真正正“远在天边”,如今她与裴寂都处在祁寒的威慑之下,莫说破坏阵法,连多余的小动作都很难做到。

唯一行得通的办法,是趁他不备从悬崖顶端跃下,然后——

宁宁深吸一口气,与裴寂对视一眼。等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也朝着祁寒微微笑笑,后退一步。

巨大的失重感瞬间包裹住整个身体,连呼吸也成了种奢望。在呼啸怒号的狂风与四下飞溅的银白水光里,宁宁睁开眼睛。

坠落悬崖的这一刻,是绝对无法被祁寒插手的视觉死角,也是她唯一的可乘之机。

“灵狐族都擅长用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