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懒虫劳伦斯(第2/5页)

“他盼着你去,你确实应该去。”

“你真热心!我知道的。”

“那为何没有行动?”

“我想,天生堕落吧。”

“你的意思是天生惰性。真可怕啊!”艾美说话时,一脸严肃。

“还没这么严重。去了他那儿,只会烦他,所以,我不妨就待在这儿,再烦你一阵子,你忍受能力强。其实,我想,这样非常适合你的胃口。”劳里调整了身体,准备躺在栏栅的宽阔横木上。

艾美摇了摇头,以逆来顺受的神情打开速写本。其实,她已经决定教训一下这“小子”。没过多久,她又开口了。

“你在干什么呀?”

“看蜥蜴。”

“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你打算,或者希望干什么?”

“我想抽支烟,可以吗?”

“你真气人!我不赞成抽烟,除非你让我把你画进速写才可以。我需要人影。”

“愿意效劳。你怎么画我—是全身的,还是大半身,画倒立呢,还是直立?我斗胆建议,画一张卧姿吧,然后,把你自己也画进去,取名《无所事事乐融融》。”

“别动,如果你喜欢,睡觉也行。我可要大干了。”艾美精力充沛地说道。

“真是热情高万丈!”他一边心满意足地靠在一只巨型陶瓮上。

“乔如果现在看见你,会说什么呢?”艾美不耐烦地问道,希望提到比她更精力充沛的姐姐大名之后,能够激发劳里的热情。

“老一套,‘走开,特迪。我很忙’!”劳里笑着说道。但他的笑容并不自然,脸上掠过一丝阴影;熟悉的名字刺痛了心中还未愈合的伤口。劳里的口气和面色都打动了艾美,先前见过这种面色,也听过这种口气。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劳里的表情变了—一副严峻愤恨的神态,满脸痛苦,不满现实,悔恨交加。但艾美还未仔细端详,该表情早已消失,恢复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艾美以艺术的愉悦注视了劳里一阵子,心想,他多么像意大利人啊。只见他沐浴在阳光下,头上没有遮盖,眼睛里流露出南国的梦幻感,他似乎忘记了身边的姑娘,沉醉于幻想之中。

“你看上去就像一位躺在墓穴上的年轻骑士形象。”她一边说,一边细心地勾勒画像的线条,深色岩石的背景,轮廓清晰的剪影。

“希望如此啊!”

“愚蠢的希望,除非你早已空度一生。你变化太大了,有时候,我想—”但说到这里,艾美停顿了,神情半羞半神往,此时无言胜有声。

劳里心领神会,明白了艾美欲言又止,所要表示的温情的担心。他直视艾美的双眸,以往常跟她母亲说话的口吻讲道:“没事的,小姐。”

艾美听罢满意了,将近来开始惹她揪心的疑虑都抛到了一边。劳里的话还感动了她。她说话时亲切的口吻就表明了这一点:

“我真高兴!我也并没有认为你是一个严重的恶少,不过,想来你也许在德国巴登巴登那个鬼地方浪费了不少钱,要么连心都被哪个迷人的法国有夫之妇勾走了,要么在异国他乡陷入困境,一些年轻人往往认为那是出国旅游在所难免的。别待在太阳底下,过来,在草地上躺一会儿,‘做个朋友吧’,以前,乔邀我坐在沙发的一角,开始聊秘密时就是这样说的。”

劳里顺从地往草地上一躺,将一些雏菊插在旁边地上艾美帽子的系带上,自娱自乐。

“我早就准备好了,快讲秘密吧。”劳里抬头看了一眼,眼里明显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

“我没有什么可讲。你说吧。”

“没有福气拥有秘密。我还以为,你大概收到了家里的消息。”

“最近的消息你都听过了。难道你不是经常听到的吗?还以为乔会给你寄许多信。”

“她很忙。我到处游逛,你知道,不可能按时联系。你什么时候开始艺术大作呢,我的女拉斐尔?”劳里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将话题转开。其实,刚才他在纳闷,艾美是否了解自己的秘密,想不想谈论它。

“永远不做。”艾美答道,口气沮丧,但却斩钉截铁,“罗马灭了我的虚荣心,看了那里的艺术奇迹,我觉得自己活在世界上真是十分渺小,失望中,就放弃了所有的不明智期盼。”

“你如此精力充沛,才华横溢,为什么要这样呢?”

“问题就在这儿—因为,才华不是天才,精力再充沛也无法造就的。我想要么成名成家,要么一事无成。我不想成为一名平庸的画匠,所以,就不想再努力了。”

“敢问你现在自己有何打算?”

“磨炼自己的其他才能,为社会增光添彩,当然,得有机会。”

艾美的讲话很有个性,听上去很有魄力;但年轻人就得无所畏惧,而且艾美的抱负具有良好的基础。这时,劳里笑了。艾美一旦发现自己长期向往的目标无望实现,便毫不迟疑地另起炉灶,绝不愁眉苦脸。这种精神,他很喜欢。

“好哇!我说,那个弗雷德·沃恩就在这里插足了。”

艾美审慎地保持沉默,但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丝会意的神色。劳里见了,赶紧坐起身,板起脸问道:“我现在当你的哥哥,问几个问题,行吗?”

“不保证一一回答。”

“你呀,嘴硬,面怯。乖乖,你可不是那种深藏不露的情场老手啊。去年,我听到过你和弗雷德之间的流言蜚语。我个人认为,如果不是他突然奉诏回家,又绊住那么久,嗨,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这不该我来回答。”艾美一本正经地回答,但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她的眼神泄露出火花,坦白了她的内心世界:了解自己的魅力,并因此而得意非凡。

“希望你还没有订婚吧?”劳里一下子变得就像一个大哥,看上去很严肃。

“没有。”

“但你会的,假如他回来,在你面前规矩地跪下,不是吗?”

“很可能。”

“那么,你喜欢弗雷德这个老家伙?”

“有可能,如果试试看。”

“但是,时机不到,你是不打算试试看的,是吗?天哪,真是异乎寻常地谨小慎微啊!他是个好人,艾美,但不是我心目中你会喜欢的那种男人。”

“他有钱,而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艾美答道,试图让自己显得沉着冷静,不亢不卑,但她感到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尽管她是真心诚意的。

“知道了。社交女王可离不开钱啊。所以,你打算嫁得好,而且就此开始生活?世道就是这样的嘛,很不错,循规蹈矩,但从你母亲的女儿嘴里说出来,却有点儿怪异。”

“然而千真万确。”

回答相当简洁,但说话时的平静和断然却一反常态,小姑娘的表现很奇怪。劳里本能地感觉到这一点,便又往草地上一躺,带着一副自己难以说清的失望感。他的这种神态以及他的沉默,还有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责,让艾美感到生气。于是,她决定立刻教训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