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格涉足名利场

“那帮孩子现在出麻疹,真是天赐良机。”美格说。这是四月的一天,她在房间里整理“出客”的行李,妹妹们围在身边。

“安妮·莫法特真好,说话算话。整整两个星期玩它个痛快。”乔答道,一边伸长胳膊把几件裙子叠起来,样子活像一架风车。

“天气也很好,我喜欢这样。”贝丝接着说,一边从她的宝贝箱子里仔细地挑出几条领圈和发带,借出来参加这次重要聚会。

“但愿是我出去过好日子,戴上所有这些漂亮的东西。”艾美说。她嘴里衔了一口针,美观地插入姐姐的针垫里。

“但愿你们都去,可那不可能,只能回来时再说故事了。你们对我这么好,把东西借给我,又帮我整理东西,这点小事肯定能办到。”美格说着,扫视了一下房间,最后把目光落在简单的行李上,可这在她们眼里几乎是完美的了。

“妈妈从百宝箱里拿出了什么给你?”艾美问。马奇太太有个杉木箱子,里头装着几件曾经辉煌时的旧物,准备到时候送给女儿们。那天打开箱子时,艾美不在场。

“一双长筒丝袜,那把漂亮的雕花扇子,还有可爱的蓝色腰带。我原想要那件紫罗兰色的真丝裙子,来不及改制了,只好穿我那条旧塔勒坦纱裙。”

“穿在我的新薄纱裙子外面很配,衬上腰带就更漂亮了。真后悔我的珊瑚手镯给砸坏了,不然你可以戴上。”乔说。她慷慨大方,什么都肯出借,只是东西大多破旧不堪,派不上什么用场。

“百宝箱里有一套漂亮的旧式珍珠首饰,但妈妈说鲜花才是年轻姑娘最美丽的饰物,而劳里答应我要什么就送什么。”美格回答,“来,让我看看,这是新的灰色旅行衣—把羽毛卷进我帽子里,贝丝—那是星期天和小型晚会穿的府绸裙子—春天穿显得沉了点,对吧?如果是紫罗兰色的真丝裙子就好了,唉!”

“不要紧,参加大型晚会还有塔拉丹连衣裙呢!再说,你穿白衣裳就像个天使。”艾美说道,望着那一小堆漂亮衣饰,心驰神往。

“不是低领,拖曳效果也不够,但也只好将就一下了。我那件蓝色家居服倒是挺好,翻了新,还刚刚镶了饰边,感觉和新的一样。我的丝绸宽松衫一点都不时髦,帽子也不像萨莉那顶。我原不想多说,但我对自己的伞失望极了。原叫妈妈买一把白柄黑伞,她却忘了,带回一把黄柄绿伞。这把伞结实精致,不该抱怨,但跟安妮那把金顶绸伞相比,就要无地自容了。”美格叹息着,极不满意地审视着那把小伞。

“把它换过来。”乔提议。

“我不会这么傻,妈为我花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想伤她的心。这只是我的荒唐想法罢了,不会陷进去的。丝袜和两双新手套足慰平生。你把自己的借给我,真是好妹妹。我有两双新的,旧的也洗得干干净净,平常使用,觉得已经十分富裕气派了。”美格又朝她放手套的盒子瞥了一眼,情绪大涨。

“安妮·莫法特的晚礼帽上头,有几个蓝色和粉红蝴蝶结;你可以帮我打上几个吗?”她问,这时贝丝拿来一堆刚刚从汉娜手中接过的雪白薄纱。

“不,不想打,漂亮的帽子跟没有饰边的素净衣服不配。穷人不戴花嘛。”乔断然说道。

“不知道到底我有没有福气,穿衣服锁有真花边、戴帽子能打蝴蝶结呢?”美格热切地说。

“那天你还说,只要可以去安妮·莫法特家,就心满意足了。”贝丝轻声评论。

“是说过的!哦,我是很满足,不会烦恼了。似乎人得到的越多,胃口也就越大,对不?噢,行了,隔底放好了,一切齐备,就剩舞会礼服了,那要等妈来收拾。”美格说着,眼光从装得半满的行李箱落到熨补过多次、她郑重其事地称为“舞会礼服”的白色塔拉丹薄纱裙上,心情愉快起来。

第二天天气晴朗,美格气派地出发了,去领略两个星期的新奇乐趣。马奇太太好不容易同意,生怕美格回来时对家里会更加不满意。但美格极力恳求,而且萨莉也答应照顾她;再说,整个冬天美格都在做烦闷的工作,出去消遣一下也是一大快事。最后,母亲终于做出让步,答应让女儿去初次品尝时尚生活的滋味。

莫法特家确实很赶时髦,楼房富丽堂皇,主人优雅端庄,纯朴的美格见了心里发虚。尽管那家过的是浮夸生活,可她们待人热忱,没过多久,这位客人便不再拘束。不知为什么,美格隐隐感到,她们教养有限,智力一般,而且阔气掩盖不了平庸的材料。当然,乘漂亮的马车,每天都锦衣华服,一个劲儿地玩乐,这样养尊处优的日子很惬意,也正合美格的心意。不久,美格便开始学着周围人的言谈举止,摆点小架子,装腔作势,说话时还带几句法语,把头发卷曲,把衣服改小,尽可能评论流行时尚。安妮·莫法特的漂亮东西,美格看得越多越眼红,也越渴望发财。现在想起来,自己家徒四壁,工作也变得格外艰辛。尽管有新手套和真丝长袜,可她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深感委屈。

不过,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抱怨,因为这三位小姑娘在忙于享受“美好时光”。她们白天逛商店、散步、骑马、探亲访友;晚上,上戏院、看歌剧或者在家里嬉闹;而安妮交友甚广,深知待客之道。她的姐姐们都是漂亮小姐,其中一位已经订婚,美格觉得订婚是极有趣、极浪漫的。莫法特先生是位富态乐天的老绅士,与美格的父亲相识;莫法特太太也是位肥胖、快乐的老太太,她跟女儿一样十分喜欢美格。所有人都宠爱她,亲切地称她为“黛茜”,宠得美格真有点头脑发热。

到了“小舞会”的那天晚上,她发现别人都穿上了薄薄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相比之下,自己的府绸衣服根本不行。于是塔勒坦布裙子出场了,可与萨莉挺括崭新的塔勒坦布裙子一比,立刻显得陈旧不堪、又皱又破。美格看到姑娘们瞥了一眼,接着面面相觑,面颊顿时开始发烧,因为尽管她生性温柔,毕竟自尊心十足。大家一个字都没说,可萨莉提出帮她梳理头发,安妮提出为她系腰带,贝尔,就是已经订婚的那位姐姐,称赞她手臂洁白。在美格看来,她们的好意只不过是同情她贫穷。她心情十分沉重,独自站在一边,而其他人有说有笑,还像翩翩蝴蝶到处飞奔。美格正感到十分难受痛苦时,女佣送来一盒鲜花。没等她开口,安妮就揭开盖子。看到里面这些美丽的玫瑰、杜鹃和绿蕨,众人都惊叫起来。

“肯定是给贝尔的,乔治经常给她送的。这些花真的令人陶醉。”安妮深深地闻了一下鲜花,大声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