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8页)

“是啊,我认为,您的设想很好,有朝一日总会得到实现的。我说,毫无疑问——像您所说的这样的村子,有朝一日总会在大草原上出现。不过,要是您允许我提一点儿小小的意见的话,我倒是觉得,您出的主意很不对头,因为道理很简单,市政厅大会堂并不是一个适当的起点,妇女读书会也不是合适的工具。归根到底,只有教会才是社会真正的心脏。大概您也知道,我的丈夫主张各派教会应该联合起来——他在明尼苏达州公理会范围内相当有影响。他希望看到福音派新教会内各分支通通联合起来,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团体,来对抗天主教和基督教科学派,并对各种提倡道德和禁酒的运动适当加以引导。到了那时候,也许联合教会可以提供一座漂亮的房子,作为各社团的活动场所,说不定还可以拨出一幢灰泥和半砖木结构的房子,那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雕像和各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装饰品,我觉得一般老百姓就是喜欢这样的房子,至于你刚才所说的那种拓殖时期的旧式普通建筑,他们压根儿不感兴趣。我说,这么一来,那里就成为一个进行各种寓有教育意义的娱乐活动的理想中心,也不至于让一般老百姓通通落到政客们的手心里去了。”

“我说恐怕要花上三四十年的时间,那些教会才能联合起来吧。”卡萝尔天真地说。

“要不了那么久的,如今,事态发展是很快的。所以说,另做别的打算,也许将是一大错误呢。”

过了两天,卡萝尔遇到了乔治·埃德温·莫特督学的太太,这时她的那股子热忱又死灰复燃了。

莫特太太说:“就个人来说,我光是家务都忙不过来,我在家里还得忙着做衣服,真是够呛,但是,如果妇女读书会的其他会员关心一下我提出的这个问题,那简直是太好了。其实,我要说的就只不过是这么一件事情:千重要,万重要,造一幢新校舍最重要。莫特先生说,目前的校舍太小,挤得要命。”

卡萝尔立刻跑去看旧校舍。原来小学和中学已经合二为一,挤在一间潮湿的黄砖头房子里,窗子又窄又小,很像古时候监狱的气窗——这个校舍就是一条充满了憎恨和强迫训练的囚船。卡萝尔打心眼里深深同意莫特太太的这个要求,有两天时间把自己的工作都给这件事让路了。后来,她决定要同时兴建校舍和市政厅大会堂,作为新生的戈镇的中心。

她硬着头皮来到了戴夫·戴尔太太家里。那是一座铅灰色的房子,四周爬满了藤萝,如今已入冬,叶子全掉完了,还有一道宽大的门廊,离地只有一英尺高,这房子一点儿特色都没有,卡萝尔几乎完全不认识了。至于屋子里的陈设,她更记不清了。只是戴尔太太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还是那个老样子。戴尔太太和卡萝尔、豪兰太太、麦加农太太、维达·舍温一样,她们都是沟通芳华俱乐部和那个严肃的妇女读书会之间的桥梁——她跟久恩尼塔·海多克截然不同,久恩尼塔实在犯不着常常自称“胸无点墨”,并且扬言说“自己宁可坐班房,死也不给读书会写什么馊报告”。戴尔太太出来接见卡萝尔时,身上穿着一套日本女人和服,显得更加富于女性美。她的肌肤白嫩柔细,难免叫人顿生非分之想。过去好几次在午后喝咖啡时,她常常表现得很粗鲁无礼,而现在却一迭声地把卡萝尔叫作“亲爱的”,并且还死乞白赖地要卡萝尔叫她的小名“莫德”。卡萝尔简直闹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这种充满了爽身粉味的气氛下反而觉得很不舒服,但她赶紧把话题转到她的新计划上。

莫德·戴尔太太也承认目前市政厅房子“不那么漂亮”,可是,正如她的先生戴夫所说,在州政府还没有拨出专款以前,即使有什么好主意也是白搭。戴夫说,在建造新的市政厅大会堂的同时,还要造一个民防训练所。根据戴夫的看法,“那些整天在弹子房鬼混的年轻小伙子,都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接受全面的军事训练。要把他们培养成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至于应该在建造市政厅大会堂的同时兴建新校舍一事,没想到戴尔太太却完全表示反对:

“哦,原来是莫特太太要你替她的那个建校痴梦疲于奔命!为了这件小事,她老是在人们面前唠唠叨叨,让大伙儿听得都烦死了。说穿了,她心里一直在反复琢磨的,实际上就是要有一间大办公室,好让她的那位秃头的心肝儿宝贝乔治先生坐在里面,摆臭架子呗。当然咯,对于莫特太太,我一直很钦佩,也很喜欢她。她呀头脑特别灵,尽管她有时候总是爱管闲事,竭力想要左右妇女读书会,不过,我还是要说清楚,我们大家对她的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简直是讨厌透了。你看,我们做小娃娃的时候就用的那栋老校舍不是好得很吗?我恨透了这些自封的女政客,你说呢?”

3月里的头一个星期,露出了春天的信息,也在卡萝尔心田里激起了千层浪花——她渴望着到湖畔、旷野和田间小路上去徘徊徜徉。这时,积雪都已融化了,只是在树根周围偶尔还剩下少许破絮般的残雪。一日之间温差极大,时而寒风刺骨,时而暖人肌肤。卡萝尔刚要相信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北陲照样会有温暖如春的天气时,天上却纷纷扬扬地飘起雪来了,如同在舞台上用碎纸吹刮起的暴风雪一样突然。这一场风雪还算不上很大,但强劲的西北风却把她的信念一股脑儿都刮走了。她心中曾经憧憬着一个美丽的市镇,到了夏天,家家户户门前还要有绿幽幽的草地,如今,她的这两个希望都已化为乌有。

可是,过了一星期以后,虽然到处还可以见到一堆堆半融化的残雪,春讯无疑已来临了。她根据世世代代留传下来的经验,从空气、天色和大地的极其细微的暗示中,意识到春天快要来到。天气不会像一个星期以前那样,突然变得灼热难受,尘土飞扬,而是使人产生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乳白色的阳光也显得格外柔和。小河里的水从每一条深巷后街边沿汩汩地流过去,豪兰家院子里的酸苹果树上,像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只叫春的知更鸟。人们都笑逐颜开地说:“看样子冬天真的快要过去了。冰化了,路面可要干了,马上可以坐汽车兜风去了,真不知道今年夏天我们会钓到多少鲈鱼,今年的庄稼该不错吧。”

每到晚上,肯尼科特总是翻来覆去地说,“我们最好不要过早地把厚绒内衣脱掉,或者把防风窗板去得太早,说不定过两天还会冷一阵子,千万千万小心着凉。不知道存煤还够不够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