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8页)

乔治·埃特温·莫特太太花了十分钟光景,介绍丁尼生和勃朗宁112

纳特·希克斯太太,尽管脸孔长得有点儿歪,但还是一个温柔得出奇的女人,对前几位做的精彩的读书报告简直诚惶诚恐,当时卡萝尔心里真想跟她亲吻一下。希克斯太太以《论其他英国诗人》为题胡诌了一通,好歹也算应付了这一天的苦差事。所谓其他作品值得一读的诗人,就是柯勒律治113、华兹华斯、雪莱114、葛雷115、海曼斯116夫人和吉卜林。

埃拉·斯托博迪小姐应邀朗诵了一首退场时唱的《赞美诗》117和《拉拉·鲁克》118片断。在全场喝彩叫好以后,她又给大家加唱了《我昔日的情人》。

戈镇关于诗人问题的讨论已经告一段落,下个星期准备讨论的题目是《英国小说和散文》。

道森太太对大家说:“现在我们就对刚才宣读过的那些论文进行讨论。我相信大家都乐于听到我们未来的新会员肯尼科特太太的高见,肯尼科特太太对文学有很高的造诣,一定能给我们提出许许多多意见,是的,许许多多宝贵的意见。”

卡萝尔反复嘱咐自己不要“过于傲气”。她一直坚信,这些太太们尽管家里活儿很重,但仍然能抓紧时间来研究英国诗,她们这种精神,本该使她感动得掉眼泪。但是,她们却非常自满,认为她们已经帮了彭斯一个大忙。她们并不觉得现在来做研究“为时已晚”了。她们认为自己对文化吗,好像已经撒上了一把盐,腌过了,就像火腿一样可以挂起来啦。道森太太的这一番敦促,终于使她从恍恍惚惚的疑窦中猛醒过来。这时,她简直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才不至于伤她们的面子。

钱普·佩里太太俯过身子来,抚摸了一下她的手,低声帖耳说:“亲爱的,看起来你好像很累。你要是不想讲,索性不讲就得了。”

一股热乎乎的暖流,仿佛从卡萝尔的心窝里流过。她站了起来,字斟句酌,彬彬有礼地说:

“我在这儿只想提一个建议,就是——我虽然知道你们各位已订好了具体的讨论计划,不过,我还是向大家进言,我觉得今天的讨论会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与其等到明年再去讨论别的题目,我看还不如回过头来,把上面那些诗人详详细细研究一番。特别是要多多引证诗人们自己的诗句——虽然他们的身世生平,不用说,是很有趣的,但是,如同沃伦太太所说,从道德方面来看,也是有很大教益的。依我看,也许还有好几位诗人今天并没有提到,比方说,像济慈119、马修·安诺德120,罗塞蒂121和史文朋122等人,似乎都值得介绍一下。史文朋作品里所写的,和我们在美丽的中西部所过的欢乐生活,真可以说是一个对照呢……”

她发现纳伦德·沃伦太太并不表示赞同。为了要引起这位太太的注意,卡萝尔就故意装作不知道,继续说下去:

“恐怕你也许没有发现,史文朋好像倾向于坦率,一点儿都不含蓄,所以,不论是你,还是我们,都觉得不太喜欢。你说是这样的吗,沃伦太太?”

这位牧师太太回答说:“是啊,肯尼科特太太,你可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呀。当然咯,史文朋的作品,我从来没有读过,不过,几年前,他正在出风头的时候,我记得沃伦先生说起过那位史文朋,说不定,他说的也许是奥斯卡·王尔德123?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记不真了。当时他说,尽管有许许多多所谓的知识分子拿腔作势,假装在史文朋的作品里找到了美,但如果没有出自心灵深处的启示,那么,对这种作品绝对谈不上感受到真正的美。尽管这样,我们还是觉得你的意见非常非常之好,虽然我们来年讨论的题目可能早已定为《装潢和瓷器》,但我认为,制订研究规划委员会不妨另外安排一天时间,全部用来讨论英国诗!说实话,尊敬的主席太太,这——是我的临时动议。”

她们吃过道森太太准备好的咖啡和蛋糕后,便兴高采烈,再也不会因为想到莎士比亚的死心里觉得郁郁不乐了。她们对卡萝尔说,今天看到她亲自莅会,都感到非常高兴。会员资格审查委员会全体委员躲到小客厅去,开了三分钟会,就把卡萝尔吸收为正式会员了。

于是,她再也不摆出屈尊俯就的样子了。

她可要一心一意和她们打成一片。她们的心眼儿是那么好。有了她们的帮助,她的宏愿也许会得到实现。她要消除乡间懒怠习俗的运动,好歹真的开始了!那么,她究竟是在哪一项改革中才能初显身手呢?会后闲谈时,乔治·埃特温·莫特太太说,目前市政厅大楼似乎跟繁荣的戈镇已经极不相配。纳特·希克斯太太则怯生生地说,希望能让年轻的小伙子们去那里开舞会,因为目前各社团所组织的舞会都不对外开放,很不方便。改建市政厅大楼!那可真是个好主意呀!卡萝尔急急忙忙赶回家去了。

她还没意识到戈镇早已成为一个地方自治的城市了。她从肯尼科特那里了解到它是由市长、市议会和警卫部门来管理的。这么一来,她就成了城里人,不用说,她很高兴。

整个晚上,她是一个无比自豪、热爱乡土的戈镇市民。

第二天上午,她去市政厅大楼那里实地考察了一番。她记得市政厅外观寒碜,一点儿都不显眼。那是一座有着猪肝一样的暗红色的木头房子,离大街只有半个街区的距离,正面有一道用楔形鱼鳞板搭成的护墙,窗子也很肮脏。从那里,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一大片空地和毗邻的纳特·希克斯的成衣铺。市政厅的房子虽然比隔壁的木匠铺大,可是建筑结构远没有后者坚固美观。

这时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径自走进了门廊。一边是市法院,看上去很像一所乡村小学;另一边则是志愿者救火会,里面停放着一辆“福特”牌救火车,还有一些游行检阅时佩戴的亮闪闪的漂亮盔帽。长廊的尽头是一座邋里邋遢的监狱,总共只有两间牢房,这会儿虽然空着,却照样散发出阿摩尼亚的气味和混浊的臭味。整个二层楼,是一个大房间,一点儿装饰都没有,乱七八糟地堆放着许多折叠椅和粘满石灰的灰浆搅拌箱,还有庆祝7月4日124独立纪念日的彩车架子,上面堆满了烂掉了的石膏支架和褪了色的红白蓝三色旗,尽头是一个空荡荡的蹩脚的舞台。这个房间的确相当宽敞,在这儿开纳特·希克斯太太所说的那种交际舞会,不消说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卡萝尔心向往之的东西,远比舞会重要得多呢。

午后,她匆匆赶到公共图书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