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出走

紫苏见她盯着西瓜发呆, 问:“公主是想吃瓜吗?”

步长悠回神看紫苏,又看看车斗里的西瓜, 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发呆, 她点点头:“西瓜看着不错,都买了吧。”

卖瓜的妇人脸上一喜,紫苏却犹疑:“这么多西瓜我们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步长悠道:“夏天除了西瓜也没别的可吃, 慢慢吃吧。”

吃可以慢慢吃, 只是这么多瓜怎么弄到车上?

妇人见她为难,立刻叫自己的儿子搭把手。

小孩子灵活,而且结实, 一趟抱两个瓜,没多少趟就把自家车斗里的瓜都给弄到她们停在菜市口的马车里了。

孩子虽累得满头大汗, 可很高兴。

紫苏额外给了他跑腿费,他还是怯怯的不说话, 但弯腰鞠了躬, 一溜烟的跑到他娘腿边,把两份钱都给了他娘。

他娘瞧着孩子另外一只手里的钱问这是什么,小孩说那几位贵人让他买肉羹吃。她娘知道遇到好人了, 忙叫他过去给人磕头。

马车的车厢里摆满了菜和瓜,紫苏正在里头腾地方,步长悠在外头等,远远瞧见孩子穿过人流过来。

他到了步长悠跟前也不说话,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步长悠见这阵势, 一把托住他的小手臂,将他扶起来,替他拍膝盖上沾到的尘土,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父母跪君父已经够了,不要乱跪别人。”

小孩有些听不懂这样的大道理,似懂非懂的看着她。

步长悠给他拍尘土时注意到他腰里别了一把小木剑。木剑虽小,可看着很精致,她觉得稀奇:“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那孩子立刻就把木剑解下来递给了她。

剑鞘上刻有日月星辰,很漂亮的纹理,她握住剑柄抽来看,并问:“你会耍剑吗?”

那孩子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步长悠以为他怕生,不敢说话,就把剑插回了鞘中,还给了他,正要叫他回去,他忽然道:“现在还不会,不过以后肯定会。”

脸是孩子的脸,稚气未脱,还残留着去年冬天冻出来的一点红,身上却有股子老成,眼睛也有神,步长悠喜欢这样的小孩,她问:“你耍剑想做什么?”

他看着那剑,是钟爱的样子:“裴大人说鄢国的男孩满十七岁就可以当兵了,我要打仗去。”

步长悠一愣,好一会儿才道:“这是他送给你的?”

孩子点了点头:“他说他也要去的,说不定我们会碰到。”

步长悠又问:“他最近来过?”

孩子摇摇头:“他以前送我的,何伯说他好几天没在南门见到他了,他夫人也好几天没到这买菜了,不知道是不是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步长悠拍拍他的头,叫他走了。

马车拐入洋槐街,紫苏远远瞧见自家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她问道:“我没看错吧,那马车是停在咱们家门口么?”

青檀伸着脖子细看:“没错,是在咱们家门口。”

紫苏心中一喜,压低声音道:“咱们家素日也没人上门,你说会不会是相公子?”

青檀摇摇头,觉得不大可能。上次燕春楼的事,两人闹了一个季节才见面,这次比上次闹得更凶,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马车快到家门口时,门檐下走出两人,青檀细看,怪道:“怎么像裴美人?”

紫苏伸着脖子又看,也说好像的确是。

青檀回身撩开车帘,对步长悠道:“小姐,裴美人出来了。”

步长悠愣住了。

马车到了门口,紫苏和青檀从车前跳下来,撩开车帘,将步长悠扶下来。

步长悠一探出身便瞧见一把白伞下头站着一身青白粗衣的裴蓁。

大半年未见,她越发丰腴水润了。

裴蓁脸上漾起笑意:“你们再晚回来一步,我就上车走了。”

昨昔今日,宫里宫外,恍如隔梦。

说来奇怪,裴家这对兄妹,裴炎长得端正规矩,骨子里却是个反叛,裴蓁长得像反叛,性子也张扬,实际上却是规矩的老实人。

步长悠问:“你怎么出来了?”

裴蓁往前走了两步,解释道:“他待闷了,想出来转转,先转到我们家了,我陪着说了会儿话,后来他又去隔壁街的丞相府去了,我没跟着,借口留在了府里,听我爹说你在这里,过来瞧瞧。”顿了顿,将她上下一打量,“这么大热的天,你们举家出动,做什么去了?”

青檀开了门,步长悠领着人往里头进:“去菜市转了转,买了一些食材,可巧你来了,有时间留下来吃饭么,正好吃新鲜的。”

裴蓁叹气:“我倒是想留下来吃饭,但不敢多留,陪你吃杯茶就走。”又道,“你那些霜啊露啊的还有吗,我来了,就别藏着了,赶紧启出来。”

裴蓁有能迅速消除两人许久未见的那种疏离的本事,步长悠浅浅一笑:“出来时带了一瓮梅花上的雪水,一直没舍得喝,今儿借你的光。”

“公主真够义气。”裴蓁笑了,不过又嗔怪道,“不过你别以为我就原谅你了,我还意难平呢,本来该叫你嫂子,这时候咱们该在武平君府叙旧呢。”

事过境迁,是什么都可以说了,步长悠道:“没缘分就是缘分,强求不来。”

裴蓁哼了一声,拿腔捏调的学鄢王讲话:“什么缘分,什么强求,寡人看这俩是过得太舒坦了,没事找事!”

步长悠笑:“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裴蓁道:“本来王上微服出来是好事,我寻思叫他见见裴炎,指不定记起裴炎的好处,就给调回去了,谁知回了家才知道裴炎不在城里,我爹编了一个慌,说派他出去剿匪了,实际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我那小嫂子离家出走了,留了一封信,说回夏国去了,叫裴炎不要找她。”顿了顿,“你说这叫什么话?按说女人小性,闹脾气也正常,就是太不凑巧,生生叫裴炎错过了这个机会。”

步长悠想起早上菜市小孩的话,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是不知他俩之间的龃龉是否是因她产生的,但愿是因她产生的。叶氏毁了她的好事,她得毁她一次才算得上礼尚往来。但倘若她跟裴炎的关系固若金汤,她怎么也毁不掉,她甘拜下风。只不过真起作用了,她绝对乐见其成。

她问:“是吗?”

裴蓁叹息道:“她千里迢迢到鄢国,按说也是一腔真心,只是心思太重,融不进来,裴炎给她弄了一个店,叫她有事可忙,结果还不满意,又离家出走。我现在有点体会到母亲的苦心了,看对眼容易,相处太费劲了。”

步长悠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停下来看裴蓁:“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裴蓁奇怪道:“你觉得我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