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天

“殊荣?”步长悠重复这字眼, 觉得有意思,她握住他的手腕, 将其牵走, 把下颌从他指间取下来,站起来看着他,“你可真会说话。”

相城将手松松搭在她腰上, 步长悠察觉到了, 但没动,随他去。他低着声儿道: “臣有件事,想请教公主, 公主衣裳都脱了,恒渊怎么走了, 吵架了?”

他低着声儿时有乖巧的况味,也有温柔的况味, 还有缠绵和旖旎的况味, 不过野蛮时,也全是凶狠的况味。想不到看上去无害的小青年会猛不丁的蛰你一下,叫你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步长悠别开眼, 她其实不太想说这事,只道:“大约觉得我太坏,不想跟我为伍。”

他嗤笑:“臣就说公主看男人的眼光奇差,怎么瞧上他了,他看着人模狗样儿的,就是个无能的主, 配不上公主,公主这么离经叛道,得找个棋逢对手的才有趣儿。”

“你是说下棋?单是住持我就下不过她。”步长悠走到窗边,拿过窗台上的撑杆,将槛窗撑起。

秋风涌进来,廊下有几盆菊花,菊花冷香被带进来,她似能看到满山坳的菊花盛开。

她斜站在窗边,他去到她身后,从那个角度能看到院子里那棵老枣树,枣树没有枣,也没有叶,光秃秃的。

虽然现在还能捕捉到菊花的幽冷,可那是这个秋天最后一丝了,菊花凋零完,马上进入冬天,百木萧瑟,万物蛰伏。

他低声道:“公主,不是棋友,是情人,公主需要棋逢对手的情人,这样才能把自己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比她高出足足一头,两人往那一站,天生一对璧人似的。

她没接这句话,而是问:“鄢王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回琮安宫了?”

他摇头说还没,估计十月中就回了。

“我想快点把那副画弄完,好交了这个差。”她道,“整个冬天估计就要耗在画上了,春天吧,春天的时候你再来,兴许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棋艺。”

他不愿意,贴着她的耳廓,逼问道:“公主知道冬天多漫长吗?万一春天到了,臣把公主忘了,或者公主把臣忘了,怎么办?”

步长悠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你不是咬了我一下么,忘不了,即便忘了,看见就能想起来了。”

相城觉得这话很好听,便有些得寸进尺,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腰。

腰肢可真细,掐住她的腰,根本用不了两只手,他把双手交叠在她腰前,紧紧的贴着她的耳廓:“臣忙得很,忘性也大,要是臣把公主忘了怎么办?”

有些痒,步长悠不耐痒,往边上躲了一下,道:“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四个月你都没忘,一个冬天,忘不了。”

他笑了,公主可真会调情,但他肯定不能承认:“那是因为公主跟裴炎和恒渊闹得满城风雨,臣去茶楼喝茶,能听到说书的讲,去会个友,他们也谈,若没这些人的推波助澜,臣早就忘干净了。”

步长悠转身来看他:“那怎么办?你要忘了谁,我也拦不住。”

他抬起她的下巴颌,这样一来,就大眼对小眼了:“不如公主给臣一点甜头,臣记住这点甜,人有了念想,过起日子来就不觉得漫长,别说冬天了,四季都能捱过去。”

眼睛真好看,步长悠每次近看,心里都会生出这种感叹。不是好看在眼形,她见过很多相似的眼,会觉得好看,但从未生出这样的感叹。他的眼好看在里头,瞳仁黑而清澈,望人的时候,像是有水,水溢出来,把人整个淹没。这样的眼,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土养出来的,她实在很奇怪。她问:“比如?”

相城觉得这是明知故问,但同时觉得这是邀约,他从腰上抽出一只手,正要握住她的脸颊,亲上去,天人交战一番,叫她记住自己的滋味,叫她一个冬天都要念着,叫她一年四季都念着。

步长悠看到他的手过来,却往后退了一下。

相城的手顿了一下,随之放下,有些失落:“公主,你什么都不愿意给,还叫人等一整个冬天。”

步长悠瞅着他,忽然有了主意,这个主意既能报仇雪恨,还能解了他的刁难。

她道:“那你闭上眼睛。”

他的眼睛亮了,就着话就闭上眼:“公主喜欢故弄玄虚,臣也喜欢,来吧。”

步长悠勾住他的颈儿,低声道:“你太高了,低一点,我不方便。”

他便听话的低了一点,步长悠俯身上去,在他颈上咬了下去。

相城猛地握住她的腰,这下算彻底体会了一下牙尖嘴利。

他的脸本就白,跟涂粉了似的,现在更白了,疼得他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步长悠松开牙齿,相城抬手摸颈上的伤口,一摸就疼,他抬眼来看她。

步长悠看他脸色发白,莫名觉得痛快,人要是受委屈了,还是得发泄出来。她道:“这是你教的,我没生气,你也不能生气。”

相城被咬得有些上头,又被这么激了一下,眼里都冒火光了。

步长悠看着他,就在等他发作。她的本事是,你生气,她就不生气,你若生气了,她不会想抚顺你,而是要再气气你,看能不能把你气得两眼翻白,死过去。

相城看懂了,好,他眼里的凶狠尽数散去,忽然笑了,道:“公主,臣不喜欢跟人争东西,公主既然让臣等,就别在碰别人。”

入冬后,宫里果然来人了,是太后派过来的,在住持的陪同下,到步长悠清修的小院看了看,步长悠将手抄的佛经交给她,让她带回宫。

太后的人走后没几天,祁夫人和刘氏也来了。

鄢王的大驾离开桐叶宫之前,祁夫人硬着头皮去给自己求了道手谕,让她可以时不时的出宫来看看步长悠。鄢王没准她时不时,只准她一年探望一次,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祁夫人说,现在音书台的人手都撤了,只剩下她、刘氏和流云三个人,很清净。让步长悠不用担心,好好修行,但也别只顾修行,等这事渐渐淡下去,多出去走走,若遇到合适的人,也别怵。那人若是有身份,就让他自己去跟鄢王求婚,倘若是个小老百姓,就由她写封信,让人递到宫里去,大大方方的,请求婚配,上头不会为难一个在外修行的公主的。步长悠点点头,说知道。

祁夫人走时,给步长悠留了一笔钱,那是步长悠受封文庄公主后,食邑所得。

鄢国关于爵位的封赏,有实封和虚封两种。实封是给予土地,受封者拥有土地的全部租税。虚封则没有土地,但会给受封人相当于封户数量的钱财物资。实封过多会削弱君权,所以鄢国的实封很少,除王室宗亲外,功再高,都只虚封。步长悠食邑千户,就是虚封,但对步长悠来说,这就够了。只不过因为步长悠在清修,食邑就先转移到了祁夫人身上。祁夫人在深宫里也用不到什么大钱,就带出来给步长悠,以防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