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容上脸埋在阴影中,垂下睫毛遮掩住眸底阴鸷,声线冰冷刺骨:“你是雪惜傀儡?”

他说得是疑问句,但却用陈述口吻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傀儡是用死人尸体炼制而成。

最常见便是低级傀儡,虽然炼制成功几率很高,可低级傀儡没有自己思想,心脏也不会跳动,必须有主人在附近操控才可以活动。

而高级傀儡则较为稀少,炼制期间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还要各种灵丹灵药往里使劲砸。

因为炼制成功几率很小,所以很少有人会浪费时间金钱去炼制高级傀儡。

炼成高级傀儡几乎与活人无异,不光犹如活人拥有心跳和思想,且不受限制距离限制,即便主人不在附近也可以操控他们执行命令。

显然,眼前这个拥有雪惜躯壳女子,是个高级傀儡。

安宁动作一顿,掩唇笑道:“是又如何?”

她指尖覆在他脸庞上,不紧不慢向下划去:“就算你能活过今晚,过不了一盏茶功夫,你也会把刚刚发生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忘情香副作用,便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他没有死,却白白暴露了她身份。

容上眯起长眸,太阳穴处隐隐传来眩晕感,眼前物体逐渐扭曲变形,像是一副被浸湿水墨画,画布上缓缓绽开一个个水花,再也看不清它原来面目。

他是神族之子,躯体百毒不侵,便是毒酒他都能面不改色喝下去,更不要提普通软骨散和忘情香了。

但安宁给他下药,显然是针对他特制药剂。

这般清楚他特殊体质,还能将雪惜尸体捡走炼制成傀儡,这种事情怕是只有他那个病秧子弟弟干得出来了。

躲了他一千多年,现在总算耐不住,想对他动手了吗?

容上抬眸看着安宁脖子,她纤细白皙脖颈,看起来这般脆弱不堪,只要他稍一用力,便可以轻松拧下她脑袋。

他垂在榻上手指,轻轻颤了两下。

就凭安宁也想碰他,她配吗?

眼看着安宁手指,就要落在他腰间,屋外发出‘砰’一声巨响,惊得她身子猛地一哆嗦,下意识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摇摇晃晃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她手里抱着酒壶,脸颊上泛着红晕,一条腿还保持着踹门动作,慢悠悠打了个绵长劲足酒嗝。

安宁一愣,眸底闪过一丝狠戾。

谁都别想耽误她事。

不过是个木灵根废物,她杀了这废物就是,届时便一同栽赃到鬼王头上,反正鬼王手中早已沾满鲜血,他们自然不会往她身上怀疑。

安宁下了榻,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缓缓朝着房门方向移去。

这是十几年以来,虞蒸蒸第一次喝酒,她不喜欢入口辛辣呛嗓清酒。

那种酒太烈,不适合她。

船外景色宜人,小雨淅淅,琴声瑟瑟,萧玉清给她倒了一杯桃花酿。

气氛烘托太好,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便只好小酌了一口。

但那纵享丝滑口感,带着丝丝沁人心脾桃花香,入口细腻绵软滋味,一下就令她上了瘾。

若不是有人喊她上楼,她今晚能把整个船窖里桃花酿都喝干净。

虞蒸蒸眼前间接性出现了马赛克,她隐约看到一个不明物体弓着身子,压低地盘朝她走来。

那物体好像是一只准备腾空飞起大公鸡,又蓦地变成扬起脖子要扭人大鹅,虞蒸蒸一个摇摇晃晃走位,轻松躲过了大鹅攻击。

安宁望着一刀刺空匕首,紧紧蹙起眉头,这女人到底喝醉了没有?

虞蒸蒸仰头倒了一口桃花酿,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朝里走去:“人呢?谁找我啊?”

眼前出现了一张落下帷帐床榻,榻上似乎还躺着光膀子男人,她脚步顿了顿,嘴角微微湿润起来。

虞蒸蒸擦了擦口水:“你,你是牛郎吗?”

容上听到那含糊不清嗓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出去……”

话未说完,他想起通话时她红扑扑脸色,又改变了主意:“进来。”

让她现在出去,估计出不去就要被安宁砍死。

不知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副德行,连跑都跑不掉,真是没用。

她被绕晕了,他刚让她出去,又说让她进来,那他到底是想让她出去还是进来?

虞蒸蒸傻笑两声,举起手中酒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坐上来自己动?”

容上:“……”

眼看着站在她身后安宁高高举起匕首,容上手指微屈,用指尖捻住一颗佛珠,夹在指缝中用力向外抛去。

这特制软骨散对他管用,但没太大用。

方才他还动弹不得,此刻却只是浑身酸麻无力,再过一会儿,他便能恢复如初。

他四肢沉重,掷佛珠力度轻了些,只将匕首打了下去,却并未射穿安宁手腕。

安宁虽然是傀儡,却能像活人似感受到疼痛,她忍住手腕传来钝痛,在匕首下坠那一瞬间,反应迅速伸手去接。

虞蒸蒸听到身后有动静,下意识转过身去,微屈胳膊肘将匕首碰歪了两寸,直直朝着安宁双脚上坠去。

这匕首削铁如泥,落在安宁赤着脚面上,黏稠鲜血争先恐后从伤口溢出,将地板缝隙都浸湿了。

高级傀儡因为长期浸泡在药水之中,皮肤疼痛感会比活人更加敏锐。

安宁痛五官扭曲,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刚刚温柔可人模样。

听到阵阵吸气声,虞蒸蒸才后知后觉看到自己面前有个女子。

安宁脚底流出一道蜿蜒小血泊,她关怀扶住安宁:“妹子,你是不是要生了?怎么流着么多血?别激动,快躺下,我给你接生!”

安宁想要甩开她手,可她手掌像是铁钳一样,怎么用力都甩不开。

虞蒸蒸见她不配合,只能苦口婆心劝慰道:“生孩子是大事,可不是儿戏,你得岔开腿让孩子有足够空间出来,不然会把孩子憋死。”

说着,她伸手朝着安宁脚上握去,用两根手指头扒拉开安宁脚趾:“妹子,快用力!孩子脑袋已经出来了!”

安宁:“……”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与主人提前定好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她咬了咬牙,强忍住脚下传来阵痛,伸手掐住了虞蒸蒸脖子。

虞蒸蒸被掐发出了鸡叫声,像是公鸡打鸣似,一阵又一阵‘喔喔’个没完。

安宁怕她叫声引来别人,只好腾出一只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则去拔脚面上匕首。

匕首一拔,脚面上刚刚血液凝固伤口,又哗哗流出汩汩鲜血来。

虞蒸蒸是个善良人,她没有跟安宁计较刚才掐她脖子事情,见安宁脚面上流血,她本着救人要紧原则,从安宁手中夺过匕首,又按照原位将匕首插了回去。

只听一声闷哼,晶莹泪水从安宁光洁脸颊上缓缓落下,她手掌蜷缩成了鸡爪子模样,疼痛使她忍不住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