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卧病(第2/5页)

如果对清说,那结果不是被他痛责一通,就是他不耐烦地哼一声了事。对弓子更不敢走嘴,她会整天提心吊胆,寝食不安。

然而,敬子最最渴望的,其实还是迫不及待地沉溺在昭男狂热激烈的爱欲里。

那时昭男已经回家。敬子一进门,他就说“我想你会来的”,一把将敬子搂在怀里。

当明月高悬天空的时候,敬子才想起弓子来。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大门,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

弓子生病的事是听女佣芙美子说的。

朝子好像睡着了,弓子也睡了。清在朝子的床上打吨儿。

敬子匆匆忙忙地洗了个澡,把昭男留在身上的味道冲洗干净。

清走近敬子身边,觉得有一股热气掠过自己的脸颊。

最近,母亲大为变样,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沉不住气、惊乱慌神。清觉得她对弓子、朝子和自己的态度都有所变化。

第二天,弓子霍然病愈,虽然身子还是酸软发懒,有点头痛,但精神很好。

敬子为了宽慰弓子、排遣她的愁闷,便拿出昨晚草野店让她设计款式的景泰蓝放在弓子手里,婉转地说:“弓子,你也动动脑筋,把这个设计成漂亮的饰物,给三十多岁的爱穿洋装的女人佩戴。”

“我的脑袋瓜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似的,什么也想不了。再说,三十多岁的女人要求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弓子虽然这么说,还是被精美雅致的景泰蓝吸引住了,热心地端详着。

看来不是因为昭男的事胡思乱想想出病来的。敬子这时也松了一口气。

“听说脚气冲心这种病很可怕,弓子你平时要注意身体。”

弓子坐在被窝里,低着头。

“站在街头募捐累的。”

“是累得我难受。”弓子背过脸,“募捐完以后到学校点钱,回家的时候,电车挤得满满的,憋得我心脏简直要停止跳动,浑身出冷汗。”

“要是晕倒在街上,那可怎么办?这种时候,你就坐出租车吧,或者先去昭男大夫的医院……”

弓子想起自己咬着牙硬撑回来,一进门就倒在清的手臂里。清尽心尽意地护理自己,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怕。

弓子也知道清累得支持不住,迷迷糊糊地睡去,身上什么也没盖。她喊:“哥哥,这样会感冒。哥哥!”但清睡着了没有听见。她因为胸口堵得难受,无法大声叫喊,更不能下床替他盖被。弓子心里惦念着清,昏昏沉沉地睡着。

昨天晚上,弓子没有盼望敬子早点回来。

今天早上,敬子掉以轻心,心安理得,其实大错特错了。弓子看到敬子对昭男那个样子,以少女的本能感到厌恶。她怨恨敬子对父亲无情无义,没两天全忘得一干二净。对敬子信赖的纽带似乎即将断裂。弓子现在的心不在清身上,倒被昭男吸引走了。她一看见敬子和昭男在一起,不仅感到似乎被欺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单纯的嫉妒,更产生一种复杂的厌恶感。

弓子一边在胸前摆弄着造型优美的景泰蓝,一边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情绪。她觉得可能会发生悲剧。

这一段时间,稍稍碰到不顺心的事,弓子就想离开这个家。虽然没有考虑想不想和能不能回到亲生母亲那儿,但时常涌上离开敬子、离开清的感情冲动,甚至害怕久病不愈拖延时日,心里着急。

“要是不能上学、必须请长假的话,索性休学算了。”

“为什么?”敬子惊讶地问,“不就剩下一个学期多一点吗?”

“要是不参加期中考试,恐怕毕不了业。”

“没关系,可以补考。”敬子尽量宽慰地说。

“要休息多长时间,我明天问医生。”弓子还是提不起精神。

“一会儿给田部大夫打电话,让他来瞧瞧就知道了。”

“不要,坚决不要。”

“怎么啦……”敬子听弓子口气坚决,不禁反问。

“不要,不要,不要!田部大夫是外科医生,用不着他来。”

敬子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她正用4B铅笔在洁白的图画纸上勾描仁丹大小的珠链。

暗中觉察到弓子忽然回避昭男的心态,她依然不动声色地说:“虽然是外科医生,但他对你的身体状况很熟悉。”

“不要,不要。”弓子颤动着肩膀拒绝。

敬子心想,如果把昨天晚上自己的行踪告诉弓子,也许会轻释她的怀疑,便说道:“昨天,我去草野店里,那边出大事了。”

“……”

“川村倒腾走私表,被警察叫走了。”

但弓子连“妈妈,你没受牵连吧”这样的话都不问。

“我担心川村的家里人,觉得可怜,必须去探望一下,就到水天宫附近去了。这是我第一次去川村家。”

敬子在银珠链上交替连续地画上模仿景泰蓝的玉和珍珠。但珍珠形状歪斜,似乎与玉不相协调,于是她用橡皮擦掉,改画细窄的纺锤形图案。

“两个孩子很活泼可爱,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他的太太看样子也很善良,只是体弱多病,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我看了以后心里难受。”

弓子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

川村的妻子见敬子特地前来探望,觉得担当不起,不知所措,激动得泪水盈眶。“夫人您也是一个人,您辛苦操劳……”不知道川村平时怎么向她谈论敬子的。

“妈妈想帮她一把,因为川村从当小伙计的时候就一直忠诚老实。跟他太太聊天,听她抱怨牢骚,不知不觉就过了时间。要是知道你生病,我早就回来了。”

敬子在弓子的枕边轻柔地松泛一下身体,把珍珠和景泰蓝放在设计图案上比试。

“怎么样,弓子?要是觉得链子长,不平衡,索性把链子再拉长,套成两圈。这首饰佩戴在穿着宽松的淡绿色雪纺绸衣服的少妇胸前……”

弓子瞟了一眼。“像吉卜赛风格。”

“吉卜赛风格,那可不行。”

敬子想设计出优雅娇媚的款式。她把图案放在一旁,打算再好好斟酌考虑一下。

“朝子姐姐很幸福,工作很满意,又找到理想的对象,人生的道路会很平坦的……”弓子忽然改变话题。

“朝子很幸福吗?我担心她要么破坏幸福,要么错过幸福。”敬子坦率直言,“幸福,也许应该更加纯朴率直,需要忍耐和奉献。幸福靠自己来创造,但并非自己一个人就能创造。有了满意的工作、理想的人生伴侣,就以为有了幸福,这种想法太天真幼稚。”

但是,弓子的眼神显得不服气。

“要是让我相信她那样子的确幸福,我也就放心了。可是不管问她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所以也就听其自便了。”

弓子谈论这些,是因为自己生病,还是对昭男依然耿耿于怀?或许昨天晚上跟清之间有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