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7页)

他顿了顿,严肃地冲我点了点头。

“真是的,”我笑道,“那太棒了。”

布罗茨基靠回椅子,再次凝望窗外。接着他说:“一切都不同了,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年轻时,你老想着妓女,您知道,跟妓女干些肮脏下流的事情。如今,对那些事情我一点也不上心了,我只想让我那玩意儿干一件事,我想和她再像从前那般行事,再续前缘,仅此而已。然后,假如它想休息,那好啊,我也不再做要求。但我想再来一回,干它个六次,那就足矣,就像我们从前那样。年轻时,我们不是很好的情侣。我们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或许哪儿都能干,我不知道。但我们,呃,有很好的默契。是的,真的,我年轻时,有时,厌倦了,因为每次都是老调重弹。但她就想那样,她……她不想用别的方式,我对此很是生气,她却不知这其中的缘故。但现在,我想重复那老惯例,按部就班,就像我们从前那样。前天晚上,您知道,当我……当我在尝试的时候,我想起了妓女,意念上的妓女,绝棒的妓女,飘飘欲仙地做着,但却没用,没用,没用。然后我就想,唉,那也无可厚非。我这杆老枪,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为何要用妓女来羞辱它呢?那跟我现如今的这个老家伙又有何关系呢?只剩最后一个任务了,我应该好好思量。于是我开始思索。我躺在黑暗中,回忆,回忆,回忆。我想起我们曾经是如何干的,一步一步地。对,我们就要再那样干。当然,如今我们的身体都老了,但我已想通了。我们就一切照旧。而她一定还记得的,她不会忘记的,一步一步地。只要我们身处黑暗,钻进被窝。我们从未大胆过,您看,因为她,她很卑谦,她就想那样。我那时很介意,我总是想对她说:‘你为何就不能像妓女那样?在灯光下展现自己?’但现在,我不介意了,我只想像过去那样,假装准备睡觉了,静静地躺着,十分钟,十五分钟。然后,我猛不丁地开口,在黑暗中放肆地说些下流话。‘我想让他们看见你一丝不挂的样子,’我会说,‘酒吧里喝得烂醉的水手们。在一个港口小酒馆里,一群烂醉如泥、淫荡龌龊的人,我想让他们看见你一丝不挂地躺在地板上。’是的,瑞德先生,过去我常常在我们躺下假装入睡的时候突然说这样的话,是的,突然打破沉默,那很重要,突然间打破。当然啰,她那时很年轻,很漂亮,现在的话,就会听起来很怪,一个老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酒馆地板上,但我还是会说,因为我们过去就是这样开始的。她什么都不说的,所以我就多嘴几句。‘我想让他们全部都盯着你。四脚着地,躺在地板上。’但您能想象吗?一个孱弱的老女人那样子做?那些醉醺醺的水手如今会说什么呢?可是,或许他们也和我们一起变老了。或许,那些港口酒馆里的水手,在他们心目中,她还是过去的样子,他们才不介意呢。‘是的,他们都会盯着你看的!全部都会!’我会抚摸她,抚摸她的臀部,我记得的,她喜欢让我抚摸她的臀腰部,我会像从前那样抚摸她,然后我会靠近她,低声说:‘我要让你做个娼妓。夜复一夜。’您能想象吗?但我会那样说的,因为从前就是这样的。我会掀掉被单,俯在她身上,劈开她的双腿,也许大腿根连接处会发出“咔哒”一声,会发出“啪啪”的声响,有人说她伤到了臀部,或许她如今没法叉开双腿了。唉,我们会尽力做好的,因为接下来正需要那样。接着,我会俯身亲吻她的私处,我并不期待那儿的味道还如从前那样,不,我已经想通了,可能味道很难闻,就像臭鱼一样,她整个身体可能都很难闻,我已经仔细想过了。而我,我的身体呢,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好了。而我的皮肤,有这些鳞屑,不断剥落,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去年,刚开始时,只是头皮上有。我梳头的时候,这些巨大的鳞片,就像透明的鱼鳞一样纷纷掉落下来。原本只是头皮,但现在全身都是,手肘上,膝盖上,连前胸都这样。这些鳞片,闻起来也像是鱼腥味。唉,不断剥落,我没法止住,她必须得忍受,所以我不会抱怨她私处闻起来也那样,或是她双腿不发出咔哒声就张不开,我不会生气,您不会看到我像对待坏掉的东西一样非要分开它们不可,不,不。我们会完全按照以前那样做的。而我那老家伙,或许只是半挺着,高潮来临时,她会伸手抓住,低声说道:‘是的,我会让他们看!我会让水手们统统都看我!我会逗弄他们,直到他们再也忍不住!’您能想象吗?以她如今这副样子?但我们不会介意。不管怎么说,我讲过的,或许水手们会和我们一起变老。她会伸手抓住它,我那老家伙,从前,到了这个时候,它就会变得非常坚硬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它萎缩,除了……唉,但如今,或许只能是半硬了,那是我在前晚达到的最佳状态了,谁知道呢,或许能坚持到底,我会使劲放进去,但她可能会像贝壳一样紧,但我们会努力的。在恰当时机,我们会记起是何时,即便那下面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也知道如何完成这些步骤,因为到那时,我们都会清晰地回忆起一切,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即便那下面什么都没发生,即便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紧紧地拥着对方,那也没关系,我们仍会适时地说:‘他们会要你!他们会要你,你逗弄他们太久了!’而她会说:‘是的,他们会要我,所有的水手,他们会要我!’即便那下面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仍能紧紧相拥,我们会紧紧相拥,像从前那样说出口,那无关紧要的。或许我那老家伙会很痛,您知道的,因为我有伤,但没关系,她会记得我们从前是如何干的。已过了这么多年,但她仍会记得的,记得每一个步骤。瑞德先生,您没受过伤吧?”

他突然间看着我。

“伤?”

“我这个是旧伤。也许那就是我酗酒的原因吧。很疼啊。”

“太不幸了。”接着,短暂沉默之后,我补充道:“我曾在一场足球赛中狠狠地伤到了一根脚趾。我当时十九岁。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波兰时,瑞德先生,我是个乐队指挥,那时候,我都未曾想过这伤会痊愈。我指挥乐队的时候,总是摸我的伤口,轻抚它。有段时间,我会抓弄伤口边缘,甚至狠狠地用手指按压伤口。但我很快便意识到,伤口不会痊愈了。音乐,即便我当时是个指挥,也明白只是一种安慰罢了,这也是它全部的含义。它帮了我一阵子。我曾喜欢那感觉,按压伤口的感觉,它让我着迷。一个真正的伤口,就有那样的作用,会让人着迷。每天看起来都会有些不同。你便会想,变了吗?或许最终会痊愈吧。你望着镜中的它,好像是不同了。但是,当你触碰它时,你知道还是副老样子,还是你的老朋友。年复一年都是如此,然后你知道,它不会痊愈了,最后你就厌倦了。厌倦透了。”他陷入沉默,又望了一眼手里的花束。然后他又说道:“厌倦透了。您还没有厌倦透吧,瑞德先生?厌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