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3/6页)

“你装扮的是哪个角色呀?”洛克哈姆博士嘶哑地问,小心翼翼地拿一只多毛的手掌掩住了嘴巴。

“哈尔王子。”尤金回答,也同样是沙哑的声音,半掩着嘴巴。

乔治·B.洛克哈姆博士惊得倒退了几步。他们的问答已经清楚地传到了坐在前排观众的耳朵里。可是不等观众的笑声爆发出来,他已经镇定下来了:

锄强扶弱者的朋友和伙伴,

你大智大勇,人称哈尔王子——

陡然之间,笑声从天而降,就像潮水一般汹涌澎湃,听起来粗野狂放、地动山摇。这场笑声淹没了乔治·B.洛克哈姆博士以及他口中的台词。笑声!笑声!笑声!

海伦在6月里出嫁——对未婚的女性来说,据说6月是神圣的时期,但是在这个月份里结婚的人很多,神的赐福也不一定保险无虞了。

5月的时候,她结束了巡回歌唱生涯,返回了阿尔特蒙。她曾经参加了亚特兰大歌剧周的表演活动,回来的时候取道汉德森,顺便探望了黛西和赛尔本夫人。正是在那里,她找到了自己的终身伴侣。

对她来说,这个男人并不陌生。多年以前,她在阿尔特蒙就跟他认识了。他曾经在那个地方短期生活过,当时是在伟大而仁爱的企业——“联邦收银机公司”做地区代理。之后,他又奉客户之命,带着他的生财和勤俭之道,全国各地到处游走。目前,他和妹妹、年迈的母亲住在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小城里。他的老母亲年老体衰,腿脚不便,但是她的食欲却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他对她们两人恪尽孝道,宽厚仁爱。“联邦收银机公司”为他多年的孝心尽责大为感动,遂给了他优厚的薪水,算作对他的褒奖。这个人的名字叫作巴顿。巴顿一家的生活过得很不错。

海伦秉承甘家人所特有的方式,出人意料地从外面返回了。某一天下午,就在全家人齐聚在南都旅馆的厨房里时,她却突然从天而降,推开了房门。

“嘿,各位好!”她招呼道。

“哎呀,我的老……老……老天,”卢克稍停了一下说,“看看谁回来了!”

两个人满心欢喜地拥抱在一起。

“哎呀,究竟怎么回事?”伊丽莎大声地叫了起来,把手中的熨斗放在熨衣板上,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走路了。她们俩互相亲了亲。

“我刚才正在想着你呢,”伊丽莎说完后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你突然回来,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我早有预感了。我不知道你们把这种感觉称作什么——”

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噢,我的天哪!”女儿开始抱怨起来,语气显得很愉快但也略带一丝愠意。“你别再拿彭特兰家的那套疯话来糊弄我了!我一听到这个就起鸡皮疙瘩。”

她边说边向卢克滑稽地使了一个眼色。卢克眨了眨眼睛,突然转过身狂笑起来,用手在母亲的胳肢窝下猛挠了一把。

“走开!”她尖叫起来。

卢克发疯般地哈哈大笑着。

“哎呀,你这个家伙!”她烦躁地说,“你简直疯了!”

海伦嘶哑地笑着。

“那么,黛西和孩子们都好吗?”伊丽莎问。

“我想都还不错吧,”海伦有些不耐烦地说,“哦,天哪!”她又笑了起来,“我可从没有见过这种人!光给他们买玩具和礼物,就花掉了我50块钱!而且他们连一声感谢都没有。黛西觉得这都是她应该得的!自私!自私!太自私了!”

“我的天……天……天哪!”卢克护着姐姐。

她是个心肠很好的姑娘。

“我告诉你,在黛西那里,干什么事都得由我自己来掏腰包,”她气哼哼地说,“要不是非去不可,我根本不愿意在她那里多待一会儿的。我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在赛尔本夫人家里度过的。一日三餐也差不多都在那儿吃。”

现在,海伦比以前更加渴望独立了。她渴望拥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儿女。她再也不愿意听命于别人了,她的这个念头特别强烈。她付出的多,得到的回报却很少。

“哎呀,我这下子算是被套住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被什么套住了?”卢克问。

“我总算要结束这一切了。”她说。

“上天保佑!”伊丽莎尖声地叫起来,“你还没有结婚,对不对?”

“还没有,”海伦说,“但是马上就要结了。”

后来她给大家讲述了她跟那位收银机推销员休·T.巴顿之间的事。她说这个男人非常忠诚老实,心地非常和蔼善良,但是并没有提到伟大的爱情。

“他比我大10岁。”她说。

“嗯,”伊丽莎噘着嘴,若有所思地说,“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好丈夫。”过了半晌,她又问:“他有没有房产?”

“没有,”海伦说,“他挣的钱全被一家人花掉了。我告诉你,他们的日子过得可滋润呢。一年到头都雇了两个用人,那个老夫人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结婚以后你们打算住在哪里?”伊丽莎急切地问,“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吗?”

“不,我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呢!”海伦缓慢、坚决地说,“天哪,妈妈!”她不耐烦地说,“我想拥有自己的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这一辈子一直在服侍别人。从此以后,我该让别人来服侍服侍我了。我可不愿与七大姑、八大姨住在一起。坚决不行!”她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卢克局促不安地咬着指甲。

“哎呀,他算是讨……讨……讨了个好女……女……女人,”他说,“我只希望他自己能意识到这一点。”

海伦听了深受感动,于是夸张、讥讽地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找到热心的支持者了?”她边说边严肃、怜爱地看着弟弟,“嗯,谢谢你,卢克。你是一个真心为全家利益着想的人。”

此时,她那张大脸变得恬静而热诚。脸上透出无限的沉着,焕发出黎明和雨水般的优雅与美丽。她的眼睛就像小孩的双目那样明亮、对别人充满了信赖。她的内心毫无邪念。这种美德始终不会改变。

“你有没有告诉你爸爸?”过了一会儿伊丽莎问。

“没有,”她稍停了一下才回答,“我还没有告诉他呢。”

大家在沉默中惊奇地想起了甘特。她的离开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我有权利过自己的生活,”海伦愤愤地说,好像有谁把她的这种权利剥夺了似的,“我和任何人一样都有权利。我的天哪,妈妈!你和爸爸已经过上自己的生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想法吗?你觉得我就应该像现在这样一直照顾爸爸,是不是?”她越说声音越大,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