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5页)

阿斯帕努·皮肖塔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哈哈笑起来;他走到落地窗前,以便堵住从那里进来的佣人。

皮肖塔的笑声引起吉里安诺一阵不快,可是公爵夫人的无知却使他觉得更加有趣。他直言不讳地说:“我亲爱的公爵夫人,我们从未谋面。我是个强盗。我的全名叫萨尔瓦多·吉里安诺。我认为自己是西西里的斗士,今天我来见你的目的,是请你把你的珠宝捐赠给穷人,让他们也能够欢度圣诞节,庆祝基督诞生。”

公爵夫人不可思议地微微一笑。这个年轻人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恶意,他的容貌和身材勾起她内心前所未有的欲望。听到他话语中的威胁,她反而感到十分有趣。她会在巴勒莫的社交聚会上把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所以她坦诚地笑了笑说:“我的珠宝在巴勒莫银行的金库里。这幢房子里的现金你都可以拿去。我还要祝福你。”在她的一生中,还没有人怀疑她说过谎。即使小时候,她也从来不说谎。这是她生平的第一次。

吉里安诺看着挂在她脖子上的钻石,知道她这是在说谎。他很不情愿地做了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向皮肖塔点点头,皮肖塔把手指放在牙齿之间打了三声呼哨。不一会儿,帕萨藤珀就出现在落地窗前。他的身材矮胖,丑陋无比。他那张凶煞神似的刀疤脸只有在木偶戏中才看得到。他的面部很宽,几乎没有额头,浓密蓬松的黑发和两道突出的眉毛,看上去活像个大猩猩。他朝公爵夫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第三个强盗的出现终于使公爵夫人感到毛骨悚然。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把它交给吉里安诺。“这下你满意了吧?”她问道。

“没有,”吉里安诺回答说,“我亲爱的公爵夫人,我这个人心很软。不过我的朋友们性格就不同了。我的朋友阿斯帕努虽然长得帅,但却像他让人心碎的小胡子一样残酷无情。站在落地窗前面的那个人,虽说是我的部下,但也会使我做噩梦。不要逼我让他们出手。他们会像老鹰一样进入你家的花园,把你的孩子抢到山上去。现在还是把其余的钻石都乖乖地拿出来给我吧。”

公爵夫人惊慌失措地跑进自己的卧室,几分钟后端出一箱珠宝。她的脑子反应很快,先藏起几件价值不菲的珠宝,然后才拿着箱子出来,把它递给吉里安诺。吉里安诺很有礼貌地向她表示感谢。接着他对皮肖塔说:“阿斯帕努,公爵夫人也许忘了点儿什么东西。到她卧室去看看。”皮肖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被藏起的珠宝,随即把它们拿到吉里安诺面前。

这时吉里安诺已经打开了那只珠宝箱。他看见这么多贵重的宝石,高兴得心怦怦直跳。他知道这一箱珠宝足够蒙特莱普雷全镇的人吃上好几个月,何况这些珠宝都是公爵用压榨劳工血汗得来的钱买的。就在公爵夫人两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的时候,吉里安诺注意到她戴在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

“我亲爱的公爵夫人,”他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愚蠢呢?你骗了我,想把这些珠宝藏起来。我以为只有那些小里小气的农民才会做这种事,因为他们的财富是累死累活积攒起来的。你怎么能为了两件珠宝就用自己和四个孩子的生命来冒险呢?这些珠宝你是不会心疼的,就像你那个公爵丈夫不会心疼他头上那顶帽子一样。好了,不要大惊小怪,把你手指上戴的那枚戒指给我。”

公爵夫人哭了。“亲爱的年轻人,”她说道,“请把这个戒指给我留下吧。它值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这是我丈夫送给我的订婚礼物,失去它我会心碎的。”

皮肖塔再次哈哈笑起来,他是故意的,他害怕图里会发善心把戒指给她留下。那颗祖母绿可是价值连城呢。

不过吉里安诺没有发善心,他不客气地抓住公爵夫人的手臂,把那枚戒指从她颤抖的手上褪了下来。皮肖塔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吉里安诺当时的眼神。他很快向后退了一步,把那枚戒指套在自己的小指上。

吉里安诺看见伯爵夫人脸色通红,眼泪汪汪。他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他说:“为了不忘记你,我永远不会把这枚戒指卖掉——我留着自己戴。”公爵夫人想看看他脸上是不是带有讥讽的神情,但是没有发现。

对图里·吉里安诺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时刻。当他把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的时候,他感到这是权力的转移。这枚戒指使他与自己的命运紧紧联系起来了。这是他从富人世界夺取权力的象征。这枚镶着金边的墨绿色宝石仍然散发着一个漂亮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它在她手上已经戴了许多年,他夺来了永远不属于他的那种生活的一丝气息。

唐·克罗切仔细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尔卡莫公爵当面向唐·克罗切抱怨。难道他没有向友中友交过“佣金”?他们不是保证他家不会受任何形式的偷盗吗?这是什么世道?过去是没有人敢这样干的。唐·克罗切准备怎样找回那些珠宝?公爵已经向当局报了案,不过他知道这没什么用,也许还会引起唐·克罗切的不快。不过倒是可以得到一些保险赔付。也许罗马政府会认真对待吉里安诺这伙土匪。

唐·克罗切心想,的确是时候对付吉里安诺了。他对公爵说:“如果我找回你的珠宝,你会支付珠宝价值四分之一的费用给我吗?”

公爵顿时火起来。“首先,我支付的租金,就是要你保护我和我的财产安全。可是,你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还要我来支付赎金。如果你这样做交易,怎么能赢得客户的尊重呢?”

唐·克罗切点点头。“我必须承认你言之有理。可是萨尔瓦多·吉里安诺是一股自然的力量,是上帝降下的灾难。你肯定不能指望友中友保护你不受地震、火山爆发、水灾的伤害。我向你保证,到时候吉里安诺会被制服的。但是你想一想:你支付赎金,由我来安排。今后五年你将得到保护,而无需再向我支付一般的租金,我保证吉里安诺不再袭击你家。我和他都认为你会吃一堑长一智,把这些贵重的东西放在巴勒莫银行的金库里,他不会再去打扰你的。女人太幼稚了——她们不知道,世上的男人在追求物质财富时欲望有多强,胃口有多大。”他略作停顿,先让公爵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然后才接着说,“如果你算一算,在今后五年的乱世中,你的整个庄园要交多少租金,你就会发现这次不幸事件并没有给你造成多大的损失嘛。”

公爵仔细想了想。唐·克罗切说的没错,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可是尽管免交今后五年的“租金”,为那些珠宝缴纳赎金毕竟不是个小数目;谁敢说唐·克罗切还能再活五年,或者说他就能够制服吉里安诺?不过,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这样可以防止夫人在未来几年内再甜言蜜语地骗他去买珠宝,这就能省下一大笔钱。他不得不再卖掉一块地,但他祖上有好几代人都卖过地,而且为了弥补自己的愚蠢行为都付出过代价,何况他手上还有几千英亩土地呢。公爵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