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3页)

还有埃德蒙,与他分开两个月,如果可能,也许还是三个月,这对她是有好处的。分隔两地,不再受到他的目光或亲切态度的干扰,不再因为了解他的心情,经常为他烦恼,也不必尽量避免听他诉说他的苦闷——这一切可以使她心安理得,保持较清醒的头脑,可以设想他在伦敦生活安好,正忙于处理各种事务。在曼斯菲尔德可能是难以忍受的事,在朴次茅斯只是小小的不幸而已。

唯一的缺陷只是伯特伦姨母没有她,也许会感到不舒服。她对别人都没有什么用,但在那里,对她的怀念可能会达到她不忍多想的程度。确实,这是托马斯爵士在安排这件事上觉得最棘手的部分,也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任务。

但他是曼斯菲尔德庄园的主人。一旦他对任何措施真正作了决定,他总是可以贯彻的。现在他通过长谈,解释和阐明了芬妮有时得回家看看的义务,使妻子同意了他的安排;但这成果的取得主要是靠服从,不是靠他那番道理,因为伯特伦夫人相信的只是: 托马斯爵士认为芬妮应该去,因此她必须去。在她安静的梳妆室中,在她不偏不倚的独立思考中,他的游说是很少作用的,她不承认芬妮有任何必要回去探望她的父母,他们没有她已过了这么多年,可是她却一刻也少不了她。至于说她不会惦记她——这是诺里斯太太在讨论中力求证实的——她坚决否认有这种事。

托马斯爵士是向她的良心、理智和尊严发出呼吁。他把这事称作一种牺牲,要求她用善良和自制的精神对待它。诺里斯太太却力图说服她,没有芬妮也完全可以(如果必要,她随时可以把她的全部时间贡献给她。),总之,她不会少了她便不成,也不会惦记她。

“那也许可能,姐姐,”伯特伦夫人这么回答,“我敢说你是完全对的,但我相信我会非常想念她。”

下一步是与朴次茅斯取得联系。芬妮自愿承担了写信的责任;她母亲的回信虽然简短,但很亲切,不多的几行表达了这么自然的母爱,对即将重新见到她的孩子的欢乐,也证实了女儿对回家团聚的幸福的渴望是对的。这使她相信,她现在又找到了一位慈祥而热情的朋友,她的妈妈,尽管她以前没有对她表现过太大的关心;不过关于这点,她认为主要是她自己的过错,或者是她的想象。也许她是在无依无靠中疏远了母亲的爱,或者受到了一种可怕的情绪的侵蚀,或者在众多的孩子中不合情理地要求得到较大的一份。现在当她比较明白怎么对别人有益,怎么宽容的时候,当她的母亲可以不再忙于应付多子女家庭的不断需求,有闲暇和心情重视各种安慰时,她们应该很快就能像母女一样生活在一起了。

威廉几乎也像他的妹妹一样欢迎这个计划。能够与她待到他出海之前的最后一刻,这是他最大的欢乐;说不定第一次巡航回来,他还能在那里见到她。此外,他多么希望在“施拉什”出海以前,她能看到它;“施拉什”无疑是现有的单桅炮舰中最漂亮的一艘。它目前正在造船厂中进行一些整修,他也希望她能去参观一下。

他还毫不犹豫地说,她能回家一次,对每个人都大有好处。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但我觉得,在我父亲家中正是需要你这种美好的生活习惯和秩序。这个家总是乱糟糟的。我相信,你可以使一切变得井井有条。你能告诉我的母亲应该怎么办,你对苏珊会有帮助,你还能教贝茜读书,那些男孩子也会喜欢你,听你的话。一切都会走上轨道,变得那么舒适!”

在普莱斯太太的回信到达时,离动身的日子已没有几天;其中有一天,两个年轻人还是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原来在谈到这次旅行的方式时,诺里斯太太发现,虽然她处心积虑要替妹夫节省开支,曾再三建议和暗示,芬妮可以用花费较少的交通工具,结果她的操心没有用,他们仍要乘坐旅行驿车[1];当她看到托马斯爵士真的把包车的钱交给威廉时,听说车上还可以坐一个人,便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与他们一起旅行——去看看她亲爱的妹妹普莱斯。她公开了她的想法。她声称,她非常想与年轻人一起走,这可以满足她多年的心愿,她已有二十多年没见到亲爱的、可怜的妹妹普莱斯了;对于年轻人,旅途中有一个懂事的老人照料他们也是件好事;她不能不觉得,如果她不能利用这机会与他们一起去,她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一定会埋怨她,认为她太无情无义。

威廉和芬妮听到这个主意吓了一跳。

这次舒适的旅行中的一切乐趣,顿时烟消云散了。两人愁容满面,彼此看看。他们的忧虑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没有人插话,表示赞成或劝阻。诺里斯太太只得自行决定这事。最后她忽然想起,目前曼斯菲尔德庄园一刻也少不了她,托马斯爵士和伯特伦夫人太需要她了,哪怕离开一个星期,她也觉得对不起他们,因此理所当然,她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为他们牺牲一切乐趣。这才使她的外甥和外甥女如释重负,转悲为喜。

事实上她是想到,尽管搭车前往朴次茅斯,她可以不费分文,回来的时候便没有这么便宜,得自掏腰包了。这样,她只得放弃机会,让可怜的、亲爱的普莱斯妹妹大失所望,也许还得再等二十年了。

芬妮的这次离开,这次朴次茅斯之行,使埃德蒙的计划也受到了影响。他也得为曼斯菲尔德庄园作出牺牲,像他的姨妈一样。他本来打算在这个时候前往伦敦,但是他不能在别人都离开他的父母时,也一走了事,影响他们的安乐生活。他暗中作了安排,但没有声张,把动身的日期推迟了一两周,尽管这次旅行是他翘首以待的,它要决定他的终身幸福。

他把他的安排告诉了芬妮。他的事她大多知道,她也必须了解一切。他们又作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它的中心是克劳福德小姐;由于这是他们之间仍可自由提到克劳福德小姐的名字的最后一次,芬妮更是感慨万千。这以后,他只是暗暗提到过她一次。这天晚上,伯特伦夫人不断交代甥女,要时常给她写信,还答应自己也写信给她。埃德蒙随后又找一个方便的时候,小声对她说:“我会写信给你,芬妮,只要我有什么值得谈的事,或者我觉得你喜欢听的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比你从别处听到的更早。”如果她还不能确定这些话是指什么,那么她抬头看到的他脸上兴奋的表情,便明白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