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我不想等,真的。一个早上,这家人家已叫我受够了。告诉你,孩子,直到这会儿我才摆脱了他那个可怕的母亲。这真是活受罪,你却逍遥自在地坐在这儿,多么幸福!也许,你做了我,你也会这么自在,你总是有办法逃避这些麻烦的。”

这是完全不公正的看法,但是芬妮不想计较,没有搭理;朱利娅心里烦恼,脾气又急躁;但她觉得这马上会过去,因此并不在意,只是问她,有没有看到拉什沃思先生。

“是的,是的,我们看到他了。他匆匆忙忙的,好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来得及告诉了我们他的任务,以及你们在哪儿。”

“他真可怜,毫无必要地为这一切奔忙。”

“那正是玛利亚小姐所希望的。我不必为她的罪过惩罚自己。我那个讨厌的姨妈老是跟女管家讲个没完,害得我也只好陪着那位母亲,可是那个儿子我完全可以不管。”

她马上翻过篱笆走了,没有留意芬妮最后问她,有没有看到埃德蒙和克劳福德小姐的话。然而现在芬妮没有工夫想他们,她心事重重,怕见到拉什沃思先生,觉得他受到了欺侮,如果把一切告诉他,只能引起他的不快。但是朱利娅走后不到五分钟,他便来了。虽然她尽量轻描淡写,他听了还是很痛苦,不是一般程度上的不愉快。起先他几乎没说什么;他的神色只是表示他十分惊讶和烦恼;他走到铁门前面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要我留下——我的表姐玛利亚嘱咐我告诉你,你可以在那个土墩上或附近一带找到他们。”

“我不想再往前走了,”他闷闷不乐地说,“现在我连他们的影子也看不到。等我走到土墩那儿,他们可能已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已经跑得够了。”

于是他垂头丧气的,在芬妮旁边坐了下来。

“我很遗憾,”她说,“这真是非常凑巧。”她很想讲几句安慰他的话。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说道:“我想,他们也可以待在这儿等我呀。”

“伯特伦小姐认为你会去找她。”

“要是她待在这儿,我就不必非去找她不可了。”

这是无法否认的,芬妮不再说什么。又停了一会,他继续道:“请问,普莱斯小姐,你是否也像有些人那样,对这个克劳福德先生非常崇拜?至于我,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认为他根本算不得漂亮。”

“漂亮!没有人会认为这种小身材的人是漂亮的。他还没有五英尺九。如果他不到五英尺八,我也不会奇怪。我认为他是一个丑陋的家伙。照我看来,这些克劳福德根本算不得什么。没有他们,我们也可以干得很好。”

这时芬妮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如果为了取钥匙,我造成了一些困难,那么这是可以原谅的;何况她一讲要钥匙,我马上出发了。”

“我相信,你的态度是完全值得称许的,我可以说,你已尽了力,走得很快;然而你知道,从这儿到公馆终究有一段距离,而且还得进屋去取;在等人的时候,大家总是不能准确估量时间,在他们看来,半分钟往往比五分钟还长。”

他站了起来,又朝铁门走去,一边叨咕:“要是我把钥匙带在身边就好了。”芬妮觉得,从他站在那里的情形看,他的气有些消了,这使她有勇气提出另一个建议,她说道:“你不去找他们,这太可惜了。他们指望从园子的那个部分眺望住宅,可以看得清楚一些,然后考虑改造的方案;你知道,没有你,方案就无法确定。”

她发现,把一个同伴打发走,比留住他更容易。拉什沃思先生同意了,说道:“很好,如果你真的认为我应该去,我就去;取了钥匙什么也不干,这太傻了。”他说完便撒腿跑了,甚至没有告别。

现在芬妮的思想已全部给离开了她这么久的那两个人占领了,她再也忍耐不住,决定去找他们。她循着他们的足迹,沿边上那条路走去,正要踏上另一条路,蓦地听到了克劳福德小姐的话声和笑声。声音临近了,又打了几个弯,便把她带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刚从园子回到荒野——园子的一扇边门没闩上,他们离开她不久,便在它的诱惑下,穿过一部分园子,走上了那条林荫道,也就是芬妮整个上午都在希望找到的那条林荫道,然后一直坐在一棵树下。这便是他们的整个过程。显然,这段时间他们很快活,没有意识到已离开她那么久。芬妮的最大安慰,便是相信埃德蒙一直惦记着她,要不是她已感到厌倦走开,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然而这并不能完全抵消她给丢下整整一小时的痛苦,他本来讲只走开几分钟的,也不能排除她的好奇心,她想知道,他们去了这么久,都在谈些什么。这一切的结果便是在他们一致同意返回公馆的路上,她一直沉浸在失望和悲伤中。

他们来到通往平台的台阶脚下时,拉什沃思太太和诺里斯太太刚出现在上面,正要前往荒地,这离他们走出府邸已一个半小时。诺里斯太太碰到的事情太多,无法来得更快。她的外甥女们常常遇到一些不称心的事,打断她们的游乐活动,这位姨妈却整个上午都欢欢喜喜,兴高采烈;原来女管家除了在野鸡方面给了她不少馈赠外,还带她前往牛奶场,向她介绍了那儿饲养的所有奶牛,给了她最好的乳脂奶酪的配方;朱利娅离开后,她们又遇到了园丁,这次邂逅令他十分高兴,因为她为他孙儿的病指点了医治方法,告诉他那是疟疾,用符咒保证可以医好;为了答谢她的好意,他让她参观了他培养的各种奇花异草,并且真的送了她一些最珍贵的欧石楠品种。

这么会合之后,他们一起回到屋里,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消磨时间,有时闲谈,有时阅读《评论季刊》[2],等待别人回来和开饭。两位伯特伦小姐和两位先生到达时,天已很晚了,他们的漫游并不十分顺利,对当天的任务也根本没有作出任何有益的贡献。根据他们自己的叙述,他们一直在兜来兜去,互相寻找,最后虽然会合了,但据芬妮观察,时间已经太迟,不能恢复融洽的气氛了,可是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她望望朱利娅和拉什沃思先生,发现感到不满的不仅她一个人,这两人也都垂头丧气的。克劳福德先生和伯特伦小姐是算得最起劲的,但据她看,吃饭时他是在千方百计想消除其他两人的埋怨情绪,恢复和谐的气氛。

用膳之后,接着便是茶和咖啡,十英里的回家路程不允许浪费时间;从大家坐上餐桌的时候起,直至马车来到门口为止,无关紧要的事接连不断,从未停止。诺里斯太太坐立不定,从女管家手中接过了几只野鸡蛋和一块乳脂奶酪,又向拉什沃思太太讲了不少客气话,这才准备动身。就在这时,克劳福德先生走近朱利娅,说道:“我希望我不致失去我的旅伴,除非她怕晚上天冷,不敢再坐在驾车座上。”这要求虽然出于意外,仍受到了非常有礼貌的欢迎,这样,朱利娅这一天的结束几乎与开始一样美好。伯特伦小姐本来决心要争取另一种搭配方式,现在有些失望,但她相信,那个人喜欢的实际是她,因此觉得尚可自慰,这样,拉什沃思先生与她告别时,她也和颜悦色的。送她坐进车厢当然比扶她登上驾车座,使他高兴得多,他沾沾自喜,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