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第4/6页)

五分钟之后,两人步入舞池。弗兰克发觉爱波的背部在他的手掌下轻柔滑动,如此贴合,就好像是为他度身定做。一周之后,在贝休恩大街上的公寓里,她美妙的裸体躺在他身边,天蒙蒙亮,她的手指从他的脸庞上滑过,从眉毛到下巴。她轻声呢喃道:“真的,弗兰克,我真这么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这件事情不值得我们这样。”他说,思绪回到了现在。在最后一英里的路程,他让车速表上蓝色指针的读数走到了六十。估计到家之后,他们会一起喝点酒,或许她会哭一小会儿,而这可能对她有一些好处。然后他们就可以笑着去对待这件事情,把自己锁进卧室里面,脱光身上的衣服。在月光之中她耸立的小乳房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总之他认为没什么理由他们不能像从前一样。

“我是说,生活在这些人中间已经够糟糕的了,这些人,这些该死的郊区小镇里的人——我不得不说包括坎贝尔一家——要生活在他们当中,而不被这种屁事所伤害,真是够糟糕的,你说呢?”他把视线从路面上移开,就着驾驶室仪表盘上那点微弱的光,他发现爱波正用双手掩盖着自己的脸。

“够了!弗兰克。你能不能不说话?你快把我逼疯了。”

他赶快减慢车速,把车开向一片布满了砂石的路肩地带,熄灭了引擎和车灯。然后他转过身,想要用双臂搂住她。

“不要,弗兰克,请你不要这样。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好吗?”

“宝贝儿,我只是想……”

“让我一个人待着,一个人!”

他坐回方向盘前,拧开了车灯,但双手却不想去发动引擎。他在座位上呆坐了整整一分钟,倾听着血液在耳鼓里流动的声音。

“我也受到了打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里的糟心事实在够多了。我的意思是,你来到这里之后就把自己当成包法利夫人。有几点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第一,你们的表演最后弄得一团糟,不是我的错;第二,你没有成为演员,更不是我的错,你最好结束你这套肥皂剧,我们都能更快好起来;第三,我不是那个愚蠢迟钝的郊区丈夫,而你从我们搬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把这角色分派给我;第四……”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已经开门下车,向前跑去。在车头灯的照耀下,她的体态轻灵而优雅,就是臀部有点宽。他猛地跳下车朝她冲了过去,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她想自杀——在这种时候她什么都能做出来。不过她跑到三十码处的路边杂草丛就停了下来。旁边有一个发光的路牌写着“请勿跨越”。他在后面不知所措地站着,用力地喘几口气,并且跟她保持距离。她没有哭,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他。

“你他妈怎么了!”他说,“你他妈为什么这样啊?快回到车上去。”

“不。过一会儿我会上车的,你就让我站一会儿,可以吗?”

他的手臂举起,放下。当他发现一辆车从后面驶来,他又把手插进口袋,装作正在进行一次轻松的交谈。车越过了他们,先是照亮了那块指示牌,然后是爱波的背影。后来车子从他们身边驶过,尾灯在视野中消失了,轮胎擦过地面的声响渐不可闻,最后是一片寂静。他们右边是一片黑色的沼泽地,雨蛙的叫声此起彼落像唱着绝望的歌。在正前方两三百码开外,在披挂着月光的电话缆线之上,大地向上隆起勾勒出革命山庄的轮廓。在山顶上能看到革命山庄的温暖的落地窗。坎贝尔夫妇就住在其中的一栋房子里,他们很可能正在后面的路上行驶着,车灯正在向他们靠近。

“爱波?”

她没有回答。

“我们难道就不能坐在车里好好谈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十二号公路上追逐吗?”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她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

“好好好,”他说,“看在上帝的分上,爱波。在这件事上我已经表现出了我能表现的最好的态度,但是我……”

“是啊,你真是太好了,”她说,“好得不能再好。”

“你等等——”他把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站直了身体,但很快又插回口袋里,因为又有车来了。“听我说,就一分钟,”他试着咽一口唾沫但喉咙很干,“我不知道你现在想证明什么东西,”他说,“而且坦白说,我想你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我不应该承受这些。”

“你永远都那么肯定,不是吗,”她说,“关于你做过什么,还有应该承受什么。”说完她经过他身侧走向车子。

“现在你给我站住!”他在草丛上踉踉跄跄地追着她。车子从两边驶过,不过他已经顾不得面子了。“你给我站住,他妈的!”

她大腿靠着保险杠,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在她的脸上挥动手指。

“你给我听着。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扭曲我的意思,然后转头就走。这是他妈的唯一一次我清楚自己没有做错。你知道你每次摆出这副模样的时候,给人什么感觉吗?”

“上帝啊,要是你今晚待在家里多好。”

“你知道你每次这样的时候,给人什么感觉吗?你很病态。我说真的。”

“那么你知道你给人什么感觉吗?”她的眼睛从头到脚审视着他,“你很恶心。”

争吵到了这一步两人都失控了。他们的胳膊和腿都在颤抖,脸也完全扭曲变形了,表达的只有愤怒和仇恨。两人更深更狠地挖掘着对方的弱点,不择手段地攻陷对方的堡垒,变换策略、声东击西、再次进攻。在停下来喘口气的间歇,两人就从过去的记忆里搜寻武器,互揭对方的老伤疤。如此循环反复。

“哦是啊,你从来没有愚弄过我,弗兰克,一次都没有。这都是因为你有高尚的道德底线是吧,还有你对我的‘爱’,你所谓的——你以为我会忘记你打了我一巴掌,就因为我说我不会原谅你吗?是啊,我知道我是你的良心是你的胆气,还有你的——沙包。就因为你已经把我牢牢地困在陷阱里面,然后你……”

“你在陷阱里面!你在陷阱里面!天啊,你不要再逗我笑了。”

“是的,我,”她边说边把手握成一只利爪然后掐紧了自己的脖子,“是我是我是我。你这个可怜的被自己蛊惑了的……看看你自己吧,看看你自己。”她仰起头,露出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白光,“看看你有什么地方像一个男人。”

他举起颤抖的拳头挥向她的头。她仰向保险杠避过这一下,但脸因为恐惧而丑陋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