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李·柯蒂斯拍了一部烂电影(第2/4页)

“你过去看看。”

乔希有点惊愕。“我不能那么做!”

阿迪看了他一眼,眼神既阴沉又带了点同情。“你是说,你不会走路?”

“我当然会走路。”

“那就走过去,我只是让你走过去而已。我们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我们的电影,还是在说别的。这点小事你总能办到吧?”

“我觉得这样不道德。”

阿迪扑哧笑了。看到这种矫情又畏首畏尾的白人小子,阿迪总忍不住要捉弄一下。

“听着,你看那个人站在那里。他是在公共场合,对不对?要是在谈什么保密的事情,他会去里面找个隐蔽的地方。”

“呃,也许吧。但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拜托,伙计,情报!知识就是力量,每个王八蛋都懂!走过去,假装你有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工作是照顾我们,对不对?很好,只管走过去。他不会注意到你的。”

B班的其他队员闲着无聊,也凑了过来,他们软硬兼施,最后乔希只好投降。他假装若无其事地从诺姆身旁溜达过去,绕着他的手下转了一圈,跟啦啦队打招呼,然后折回来,经过诺姆身边时假装蹲下系鞋带。B班盯着乔希的每一个动作。十万美金啊。乔希回来时,大家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在听伤情汇报。”

啊——操。大家只好作罢。比利弯腰捡起一个球,丢给戴姆。“传给我!”他大喊,也不看戴姆接没接到球,痛苦地大吼着“啊——”冲了出去。动脉里塞满了今天吃的乱七八糟的食物和喝的酒,阻碍了双脚的启动。三步、四步,比利的腿跑起来了,胳膊也跟上节奏开始摆动。他假装闪过站在边线旁的路人,从左侧突破进入球门区,转身。橄榄球——该死的——正冲他飞来,像电钻的钻头一样高速旋转。比利瞬间反应过来,速度——高度——平飞,他立刻计算出到达的大概时间,同时顺着球飞来的轨迹用余光找到源头。戴姆的胳膊猛地一甩,原本表情纠结的脸上突然生气焕发,像一个维京人手持斧头跳上岸。

橄榄球像子弹一样朝比利飞来,发出布顺着裂缝撕开时的呼呼声,比利知道球的威力不容小觑,但他像职业球员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球,收紧腹部接住球,发出一阵窒息般的“哦——”。

触地得分。比利把球扔回给戴姆,然后斜冲向球门区更深处。他的脚步变得轻盈,肺里呼吸着冷冽的新鲜空气。奔跑的感觉真好,只需要奔跑的感觉真好。戴姆的第二个球扔得有点太远了,比利不得不跳起来,边跑边伸展开身体——得手!接住了!球门区附近看台上的观众发出一阵欢呼。比利跳起庆祝触地的舞来,啊哈,啊哈,精彩的触地得分。第三次投球,戴姆比画了好一会儿,才将炸弹扔出,球飞过比利头顶,比利伸手接住,球像个婴儿一样依偎在他怀里。观众又是一阵欢呼。

比利越来越兴奋,感觉好极了。身体每一寸都有刺痛感,感受器调到了接近高潮的程度,对运动神经的控制更加精确。职业运动员常有这样的感觉吗?身体每一刻的活动都会带来纯粹的快感,双脚从坚实的优质草皮上用力跳起,冷冽的空气像打磨剃刀的皮带般从肺部呼进呼出。就连食物也变得更加美味,更不用说性了,老兄。比利当然希望费森在看他,他隐约觉得自己变成这样是因为费森,两人的邂逅改变了他大脑中的化学成分,结果之一便是他的运动技能突然爆发。

比利转身,站稳脚,准备把球扔回给戴姆,不料一、二、三个橄榄球正同时朝他飞过来,在这些球的空中支援下,B班向球场发起全面进攻。曼戈一个大脚踢出一记平飞球,从比利头上呼啸而过。洛迪斯从背后撞向塞克斯,把他撞倒在地。克拉克和阿伯特争着去接阿迪的传球,两人互相推搡谩骂,纠缠得难解难分,踉踉跄跄,笑得差点儿摔倒。戴姆从比利身边小跑过去,喊了声“杰里·赖斯”,然后突然加速奔跑起来,回头看着比利等他传球。球门区附近的观众发出阵阵欢呼,这也难怪,哪个球迷不曾梦想过在专业橄榄球场的圣殿上肆意狂奔?B班在球场上疯狂地胡乱玩了起来,谁拿着球就去擒抱谁,没有固定的分队,或者说根本没有分队,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就是一群人在球门区飞奔、撞来撞去、大笑不止。比利心想,如果这就是橄榄球,就是一项不用动脑追逐打闹的野蛮游戏,那它倒是项很不错的运动,而不是在被黏糊糊的文化之手染指后,变成一个被奉若神明妄自尊大的臃肿怪物。规则。橄榄球赛有上百条规则,而且每年还不断增添新规则,暗地里严重扭曲了“游戏”的本意。还有那些愚蠢的教练和他们施虐般的训练,赛前球队祈祷,难以解读充满误导的图解,控制欲极强的裁判像小希特勒似的在球场上跑来跑去,暂停,传球失败时暂停,庄严的实时回放查看仪式,再加上团抱、战术突击、护具、临场变换战术的暗号和其他五花八门的东西。然而事实却是,男孩子就是喜欢跑来跑去,喜欢互相用力撞而已。比利的母亲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她生了两个女儿,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从小就喜欢故意去撞墙、撞门、撞灌木丛,喜欢跟客厅的软垫椅摔跤,甚至毫无理由地摔倒在地。橄榄球似乎是发泄这种冲动的有效途径。比利在青少年时期打的都是有组织的球,“有组织的”指的是复杂的指挥与控制体系,所有权力都集中在教练手里。发明橄榄球本就是为了获益,有用,让全人类都享受到好处。没完没了地嚷嚷什么团队合作、牺牲、纪律和其他现代美德这些振奋人心的废话,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让你闭嘴,照吩咐的去做。于是除了这项运动本身的暴力,一种奇怪的消极偷偷渗入了你的头脑。所有规则,所有格言,所有长达三个小时的训练,虽然大部分时间你只是呆站着,等着轮到自己被助理教练痛骂,这一切都让你变得麻木而快乐,你的感觉和反应彻底变得迟钝。刚开始还好,只要照教练说的做就可以了,可是渐渐地你开始感到无聊,再后来等你长大一些,会发现大多数教练其实都笨得跟猪一样。

所以,去你的吧,比利从高二以后就没再打过橄榄球了。入伍以后,当兵打仗跟打橄榄球差不多,只是激烈程度是后者的上千倍。不过此时此刻B班正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大家像乐透彩球一样互相碰撞,每次撞击都释放出巨大的压力,每个人都笑得跟疯子似的。球门区的观众——坐着廉价座位的乡巴佬、蓝领粗人——起身为B班喝彩。B班在神圣的场地上疯跑,而且——奇怪!——都没有人阻止他们。突然,三个穿着牛仔队外套、头戴牛仔队球帽的胖子开着一辆加长高尔夫球车过来,三人中最胖的那个戴着钢架眼镜,下巴上的赘肉很厚,冲B班大吼:滚出我的球场,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