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

亲爱的萨拉：

谢谢你寄给我童话国王和童话王后在宫殿里喝茶（还是吃早饭？）的画儿。（还有那许多猫！你真是细心，还专门给那些猫准备了一张桌子。）我非常喜欢那些画儿。国王和王后的蛋糕里还有那么多葡萄干，真是太好了。我们现在却吃不到很多葡萄干，对不对？我正和一只住在抹大拉学院里的老兔子交朋友。他长得实在太矮，够不着枝头的叶子；于是，我就把叶子摘下来捧在手里给他吃。一天，他吃得用后脚站起来，前爪整个地趴在我的手上——他真是贪心啊。于是我给他写了这个顺口溜：

古怪的老头有只兔子，

他给了兔子很多叶子，

慢慢地，慢慢地，

兔子变得粗鲁，伸出爪子，

抢走了叶子。

但他其实也是一只很不错的兔子，我管他叫做“小面包男爵”。请替我谢谢你妈妈的信。我在家里过得不错，虽然他们没有给我足够的食物，还要帮我洗澡——好像我还没有老到不能给自己洗澡的地步。你有没有遇到过医院里的护士？她们可是非常顽固的女人。我的身体还不是最好，所以就写到这里吧。

给你和其他人很多很多的爱。

无限爱你的教父，C.S.路易斯

1944年7月16日

［编者注：C.S.路易斯是牛津大学抹大拉（Magdalen）学院的英语文学教授。到1944年写这封信为止，他已经出版了15本著作。在第一本《纳尼亚传奇》于1950年出版之前，路易斯一般只和成年读者通信。而他与教女萨拉（Sarah）的通信则是一个例外。萨拉是路易斯一个学生的女儿，住在伦敦南部的一个小镇。这封信写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那个时候，有一些食物非常的稀缺。］

我亲爱的萨拉：

首先，我要祝你圣诞快乐，新年快乐，并谢谢你寄给我的美丽卡片。你画猫的本领又进步了很多，要比我画得好得多。我只能画猫的背影，就像这样。因为猫的脸是最难画的部位，所以，我想我这么画是有点耍赖了，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呢？人的脸往往要比动物的脸更好画，除了大象和猫头鹰的脸比较简单以外。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之所以没有早些给你写信，是因为屋子里总有人生病，还老有客人；还有，水管被霜冻坏了。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喜欢霜露（你呢？）：当树木沾上白色的霜露，整个树林变得如此美丽，就好像是童话里的景象。当然，如果你生活在伦敦，我猜想那里的霜天该不会如此美好吧。现在有了一个6周大的小宝宝和我们一起生活在房子里。他非常安静，从来不在夜里吵人。那是一个男孩儿。我们还养着大狗，他现在8岁了。我想这相当于人类的56岁——也就是说把狗的年龄乘以7就是相当于人类的年纪。所以，这条狗变得毛色灰暗，行动缓慢。他和家里的两只猫是好朋友，但是，如果有陌生的猫进入花园，狗就会马上追过去。虽然离得很远，而猫和猫看上去又都差不多，但是狗仍然能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的猫，还是陌生的猫。狗的名字是布鲁斯（Bruce）。两只猫的名字分别是“酷猫猫”（Kitty-Koo）和普什金（Pushkin）。酷猫猫是一支老黑猫，温和而驯顺。而普什金则是一只年轻的灰猫，脾气不好。她不知道该怎么磨爪子，而且还对老猫不好。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现在，你在上学吗，还喜欢学校吗？我猜想，现在正是学期的中间吧。你有没有一个日历，然后每天都划掉一格直到学期结束呢？这封信我要到明天才会寄出，因为我会放一张书券在里面。你可以拿着书券到书店去换一本书。这可以算是圣诞节礼物吧，不过是迟了许多。我现在给你写了一封信，所以你也得再给我写一封——当然，除非你不喜欢写信。我从前非常喜欢写信，但现在不怎么写了，因为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写。但我的哥哥帮了我的大忙，他帮我在打字机上写东西。今年你看到雪花了吗？我在两天前看到了几朵。

把我的爱转达给其他人，也给你自己。

无限爱你的教父，C.S.路易斯

1945年2月11日

抹大拉学院

剑桥

亲爱的N夫人：

附上的给萨拉的信，对我来说实在是勉为其难。写完之后，我担心自己说了一些你知道会让萨拉难过的话。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在转交给萨拉之前先过目。我实在是一个笨嘴拙舌的人。

祝福你们3个人。很抱歉我不能来。但如果我真的来了，恐怕也只会表现得仿佛自高自大似的。

你永远的，

C.S.路易斯

1949年4月3日

寄自抹大拉

［编者注：这封信是写给刚刚经过坚信礼的萨拉，其中，还包括一封给萨拉母亲的信。］

我亲爱的萨拉：

非常抱歉，恐怕我不能参加你周六的坚信礼仪式。对很多人来说，周六下午是空闲时间，但我却有一个病弱的老妇人需要照顾。我在周末忙得很，不但得做护士、秘书、管家，还要打扫屋子，清扫狗窝和砍柴。我原来希望，如果老太太身体好一点儿，而房子里其他的人心情都不错的话，或许我可以在下周六溜出来。但老太太的情况不妙，而房子里其他人的心绪也不好，所以我也只能在这里耗着了。

如果我能来，等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可能会发现我是一个害羞而笨笨的人。（顺便提一句，当大人和小孩儿在一起的时候，大人也可能会像小孩儿一样地害羞。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大人和你说话的时候显得那么的傻乎乎。）所以，我就写信吧。我对你来说，可能有两个角色。一个是严肃真实的基督教教父，而另一个是像童话里的教父。为了能做一个像童话里那样的教父，我在信里耍了一个小把戏（但也是非常笨拙的把戏）。你妈妈会知道怎么处理那个把戏。那张券现在值一两英镑，甚至5英镑。你可以用它来买你想要的东西，而把剩下的存在银行供日后使用。我知道，这实在是一个无聊的把戏。一个真正的童话里的教父会做很多有趣得多的事。但作为一个老单身汉，我已经尽力了。至少，这里面还有我的爱。

至于说做一个严肃的基督徒教父，我觉得自己很不配当——就像我猜想你可能也觉得不配行坚信礼或领圣餐一样。不过，既然连一个天使都不能真正地胜任，那我们还是尽力而为好了。所以，我就尽量给你一些建议吧。而我的小小的建议，就是不要企望（也就是说别指望，也别要求）初一接受坚信礼或者第一次吃到圣餐，你就会有全部的“感觉”。你当然可能全都感觉到，但也有可能不能全然地感觉。但是如果感觉不到，请不要着急，那不是重要的事情。不论你是否能感觉到，那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这就好像一顿饭对饥饿的人来说总是有好处的，哪怕那个人正头疼脑热，吃不出饭菜的美味。只要我们的上帝愿意，他就会给我们恰当的感受——这个时候我们必须感恩。而如果他不给我们那感受，我们就得告诉自己（也告诉他）上帝是最善待我们的。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但这一点，我却是有所了解的。在领圣餐很多次以后，我仍然感觉迟钝得很，并且还有很多次在重要的探讨中走神。直到最近一两年，对我来说事情才开始正常起来——这也正说明了坚持不懈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