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浪子回家(第3/4页)

他喜欢这个与司机的民主式谈话,而廖沙沿着环线急驶,以便穿过列宁格勒大街赶紧开到迪纳摩体育场附近马卡尔采夫的楼前,然后去编辑部,详细地讲述新闻,介绍情况。

“我从一本书上给你抄下了菜单,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季娜伊达·安德烈耶芙娜想了起来,“美国的百万富翁如何饮食。九点钟——不加牛奶的燕麦粥和一百克炖牛犊肉。一杯绿茶。十二点三十分——三百克不加盐的炖深水鱼,五个生鹌鹑蛋,一杯咖啡,一小片奶酪。五点——半杯浓汤,煎得很嫩的野禽肉,五十克加柠檬的鱼子酱,两个杏子。二十点三十分——晚茶……”

“到哪里去买它——深水鱼?白兰地在哪儿呢?还是我听漏了,啊,廖沙?”

“白兰地单独喝,偷偷地,伊戈尔·伊万诺维奇,跟香烟一样……”

“你为什么不说鲍勃的事,吉娜?”马卡尔采夫停止了打趣,突然冷淡地问道。“什么时候?”

“我不想让你想起来的,加里克。他们昨天来电话了,允许今天去。”“今天?!你干吗不说?”

“我想,我把你送回家再去接他一趟。”她闭上了眼睛,嘴角绽开了笑容。“我今天就是这样的日子——尽是操心事。”

“不,这样不行。我们一起去!”

“你不行!”

“正面的感情可以!这样,阿列克谢,来,兄弟,开过去。去哪儿你自己知道……”

“彼得罗夫卡38号?”

德沃叶尼诺夫一瞬间看了一眼倒车镜,然后猛地从左排并到了右排,绕过了一溜准备左转弯的汽车。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并且彼此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司机把车停在了莫斯科刑事侦查局的大门前。

“加里克,请你坐在车里面,我自己去……”

“没有我你行吗?要知道我毕竟是……”

“你坐着,坐着……”

当妻子消失在大门里后,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从兜里掏出了一只玻璃管,从里面往掌心抖落出两片药并投进了嘴里,之后把手指贴在了嘴唇上,意思是暗示廖沙,需要对服药的事保密。阿列克谢摊开了双手:明白,没什么!

他们坐了有四十分钟,于是廖沙想起了安娜·谢苗诺芙娜。她坚信,他早就把伊戈尔·伊万内奇送到了,并且现在只是在莫斯科转悠着挣外快。而他在这里闲待着,没挣任何外快,并且总是如此忙碌的马卡尔采夫也只是和他坐在车里面,等着并沉默着。廖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问问马卡尔采夫自己要调到全苏汽车运输公司的事情。但是他决定,现在顾不上这个,而且他反正会说,让廖沙下一次提醒他。没必要唠叨让人烦。

马卡尔采夫开始没有认出被剃成光头的儿子。鲍勃从大门里现身了,他穿着夹克,没戴帽子,脸上毫无表情。在他身后季娜伊达·安德烈耶芙娜迈着碎步快走着,伸出的手里拿着他的帽子,显然,他示威性地拒绝了戴上它。阿列克谢知趣地转过了头去,免得表现出过分的好奇。鲍里斯打开了车门,坐在了后座上,然后不打招呼也不在意父亲就对司机说:

“给支烟抽!”

阿列克谢瞥了一眼马卡尔采夫。对方变得紧张而不自然,并且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前方。德沃叶尼诺夫慢慢地掏出了一盒烟,抖出了烟的一头,喀嚓打着了自己漂亮的打火机。

“走吧,”当季娜伊达·安德烈耶芙娜在鲍里斯身边坐下后,马卡尔采夫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赶紧回家……”

“你们干吗弄出我来?”鲍里斯问道。

“不要这样,鲍连卡。”季娜伊达·安德烈耶芙娜轻声地说道。

“谁求你们了?”

“好了,我们到家里再说。”马卡尔采夫打断了话头。

“爸爸刚出院就直接来接你了。”

“可我从哪里来?早晨从精神病院送回来的……”

“你饿吗?”

鲍里斯没有回答,往脚垫上吐了口痰,用脚蹭了蹭,然后一路上再也没说一句话。当他们在彼得罗夫斯克——拉祖莫夫林荫路的大门旁边下车后,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一只手扶住了车门后说道:

“这样,廖沙。在编辑部你就说,马卡尔采夫一切都正常,自我感觉良好,就快上班了。关于其他事情——不要讲……”

“当然了,伊戈尔·伊万内奇,”阿列克谢感到了委屈,“我又不是孩子……”

“要不这样。不要说我就快上班了,明白吗?”

“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说。”

马卡尔采夫砰地关上了车门,随后廖沙一溜烟地开走了。

“你们干吗把我弄了出来?”一进门鲍里斯就喊道。

“我们是你的父母。”伊戈尔·伊万诺维奇解释说。“马卡尔采夫的儿子应该在家里,而不是在监狱里。”

“可要是在监狱里更好呢?”

“你为父亲想想,鲍连卡!他有心肌梗塞。你想想他的地位:他可是中央候补委员!”

“可为什么我应该一辈子想着他讨厌的仕途?我怎么着——要跟他一起哆嗦吗?”

“你明白吗,”季娜伊达·安德烈耶芙娜说道,“现在他当中央委员的路可能堵死了,并且这是你干的。”

“那就少一个法西斯分子了。并且如果你想知道,他们这两个人我是有意撞倒的,为的就是给你找麻烦!”

“给我?”马卡尔采夫仍然穿着大衣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里,他的额头也冒出了汗。“你说谎,混蛋!我可是你父亲!”

“父亲!就连酒鬼父亲也比妓女强!”

“我是妓女?哼,你知道吗?……”

“那是什么呢?你在家里硬充有原则,可在自己的上面舔笨蛋们的屁股。像你这样的很快会被绞死的。你把我的一辈子都毁了,卑鄙的斯大林分子!你不是为我,是在为自己的性命提心吊胆。”

“小傻瓜!”马卡尔采夫努力想笑一笑,以便获得优势,但是手因为虚弱在发抖。“在个人崇拜年代我自己也差点受害了。还有你,还有妈妈。我们没告诉过你。”

“差点受害了……你还不如诚实地死在集中营里并且别给我丢脸!”

“儿子,你以为,我是天真的白痴并且什么也不明白?可你想过没有,是为了你我才保全了自己和妈妈?并且争取到了地位,为的是让你好。可要是我被抓走了,要知道你也会被送到特别保育院去的。我不保全地位、威信、履历,你根本上不了大学!会像狗一样把你从学校赶走,到工厂去开机床。可你生活这么好还把指责父亲当做乐趣。你起码应该先弄清楚,你想从生活中得到什么!”

“如果无线电在干扰,怎么弄清楚?怎么?!”